道次第修行的禪修指引

什麼是禪修?

如果我們想深入實踐佛法教義,很顯然禪修是其中重要的一步。然而,禪修卻不是佛教所獨有的,在其他印度傳統中我們也會看到禪修的存在,甚至是印度之外的非佛教系統之中也有禪修的存在。

梵語中禪修一詞為“bhavana.”,是由動詞“bhu,”演化而來,意為“變成”或“使一種東西變成另一種東西”。所以bhavana,即是一種我們學習了某種教義從而修養出一種穩定的精神狀態的過程,並且我們漸漸地變成了那種固定的狀態。換句話說,經過禪修,我們可以使自己的精神達到一種特殊的有益狀態。

由於bhavana來自梵語詞根“bhu,” – “變成”,bhavana隱含了變化的過程。比如,如果我們禪修慈愛的話,我們實際上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心中擁有慈愛的人。當這個詞從梵語譯為藏語的時候,藏語版本的譯詞隱含了“養成一種習慣”的意思,即藏語“gom”。Gom的意思是讓我們自己養成一種積極的狀態 – 而不是消極或自然形成的狀態 – 從而練成一種積極的、有長遠利益的習慣。

所以藏語譯詞和梵語原詞所反映的意思很相近,兩個詞都用來表達將我們自己變成一種目標中的自我 – 比如,那個心中充滿慈愛的自我 – 如果我們要在心中形成有慈愛這種有益習慣的話。那種我們用來形成這種有益習慣的方法就是禪修。

聆聽教誨

在印度,佛教之間主要的哲學著述為“奧義書”,在那本書中就已有關於禪修的內容。在那本書的描述中,禪修的方法被闡述為三個步驟:聽聞教導、思維過程、禪修。佛陀並沒有創造三步禪修的方法;而是在佛陀的時代,禪修已經流行開來。所以如果我們想養成什麼好習慣的話,顯然我們先要培養聽聞這種好習慣;然後我們需要在思考的基礎之上理解它;最後,我們需要將這種習慣內化為我們自己的東西。

如果我們對佛法一點都不了解的話,我麼需要先去掌握一些基礎的佛教知識,並且要確保這些知識是正確的。只有正確的基礎知識才能作為我們對真正的佛法教義產生興趣的可靠基礎。然而在佛陀生活的時期,哲學教誨是從不書寫下來的。幾世紀之後才有文字形式的教義出現。這就是為何三步禪修法是由“聽聞”開始的。“聽聞”也就是聽著教義被大聲的宣講出來。

如今,你有可能通過在書上或是網上看到的方式已經學習了你想要達到的某種精神狀態。然而這種方式需要進一步討論。因為當我們直接從一個老師那裡聽到他的教誨的時候,教師會創造一種特殊的氛圍,通過教學展現在我們面前。當我們從現場直接聆聽教學的話,我們會有一種僅從讀書中得不到的源於老師的激勵。這在某人不得不寫一本書的時候顯然也是成立的。我們也會在日常生活中發現這是成立的。例如,你去參加一個現場音樂會的體驗遠勝過在家聽CD的體驗。這完全是另一種體驗。

當我們聆聽教義的時候,最有效的建議之一是去除“陶土花瓶”的五個誤區。

  • 首先,我們需要避免的錯誤是:成為底朝天花瓶。這樣什麼也裝不進來。換句話說,如果我們的思想閉塞,顯然無法學會聽到的東西。
  • 然後,我們同時需要避免成為底部漏洞的花瓶。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裝進來的東西都會漏掉。用英語說就是“左耳進右耳出”,我們需要避免這種情況。
  • 最後,我們還需要避免成為臟花瓶。當你把清潔的水倒進臟花瓶的時候,水也會摻入雜質。換句話說,當我們心有雜念時,這些雜念會影響我們對新材料的理解。我們更多程度上總是將新材料與我們的舊思想相混淆,而不是去真正聽到別人說什麼。

為了避免這些錯誤,我們聽到一種教誨的時候,用筆或其他方式把它們記錄下來很重要。這樣我們就能正確的記住所提及的要點。如果我們記憶不太好這很有幫助 – 我們大多數人都沒有完美的記憶。在聽與記之間間隔的時間越久,參雜進來的雜念就會越多。我們及時把材料寫下或記下,我們仍需再次並且多次反复聽它。只是以書或筆記的形式保存在我們的書架上或是以文件的形式保存在電腦iPod裡是遠遠不足以學會的。

薩迦派上師瑣南則摩提到深入修煉法理需要做到:

  • 首先我們需要知道我們的問題在哪里和我們正在經受怎樣的痛苦
  • 然後我們需要發念從這種狀態當中解脫出來
  • 最後,我們需要對佛法升起信心,相信它會幫我們脫離苦海。

初學者需要有一顆開明的心接受學到的東西,但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帶著興趣去聽聞佛法並且注意鑑別我們聽到的。我們需要鑑別,從而決定是否將我們所聽到的付諸實踐就能有助於我們自己解決難題。我們不是為了通過學校的考試而去聽,也不是為了向他人炫耀我們的博學。我們聽聞佛法教義是為了看看我們是不是能找到其中的與我們自己相應的東西或是有助於我們生活的東西。

當聽聞到佛法的時候,那麼,有許多方法將我們和我們想要達到的思想狀態相聯。用我們所知道的"三知覺"(上文提到的)的方法,我們把自己看成是病人,把老師看成是醫生,將教義看成是幫助我們克服各種病痛和難題的良藥 – 而我們的病則是煩擾我們的情緒。

當我們在練習上更加精進的時候,還有許多關於我們如何對待老師的態度上的指導,以“將老師作為佛”的形式出現,或是以其他形式出現。但是這些指導都不是給初學者的。

思考我們所聽到的

第二部是思考我們聽到的東西。我們通過思考來理解教義。當我們正確理解這個教義意思的時候,我們不僅需要正確理解教義從而能正確地行持,還需要逐漸確信這種教義是有效的、是我們需要自己來採納實踐的。我們還需確信自己確實可以達到教義當中說的任何情況。比如,如果認為教義上說的是不可能的,我們將永遠不能夠克服我們的憤怒,那麼我們依法行持來克服憤怒的意義又何在呢?我們需要確信踐行是為了能夠通過努力達到書上所說的目標。

當思維佛法教義的時候,我們會從許多思維角度來思考。比如,如果討論修煉一種慈愛眾生的禪修,就需要知道我們要到達那種慈愛所需要經歷的步驟。比如,對眾生的慈愛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之上的呢?是建立在視眾生平等的基礎之上,看到每個人都對我們很好之類的。所以為了在我們的思想中形成普世之慈愛,我們需要知道慈愛是建立在什麼上面的,和在心中形成這種慈愛之前要有怎樣的思想或精神狀態。

另外,還要知道慈愛的對立因素正是慈愛要去醫治的,特別是,要確信慈愛的對立因素是憤怒和仇恨;並且需要確信慈愛的確可以勝過這些因素從而除掉它們。還要理解慈愛是如何除掉這些因素的。

進一步,要理解養成慈愛有什麼目的,並且在養成了慈愛之後要怎麼做。這也暗含了養成慈愛的裨益。比如,當我們讀了很多講授如何發心升起菩提心的書 – 就會發心來得到我們自己的、個人將來的啟示從而來利益眾生 – 經常這些書開篇講述的是發心升起菩提心的好處。這些書的目的是讓我們相信在生活中擁有這樣的目標是我們喜歡培養的。

最後,需要對教義的邏輯充滿信心,它們需要有邏輯\有道理\並且需要在細節和次第上都有意義。

所以要考慮的事情很多,沒有明白什麼是我們真正要養成的而直接跳到禪修訓練、或是跳到考慮我們怎樣能擺脫這種困擾的情緒、或是跳到那些我們需要避免的因素、或是其他的一些行為,都是不明智的。聆聽教義可以比作向嘴中投放食物,並且像咀嚼食物一樣思考如何消化它們。如果不加咀嚼就囫圇吞下,就會被噎住。同樣的,如果沒有聽從教義就直接禪修,就會有麻煩。

怎樣準確完成思考的過程呢?思考的過程開始時可以是一些自由的形式,思考一些我之前提到的內容,如果已經完成了這一步,就可以進入到更加正式的思考階段。

正式思考階段

正式的思考意味著要如法思維。當我們想達成一種特定的精神狀態時,需要事先準備.通過階段性練習來準備。通常,這些準備步驟包括如法思維。比如,禪修的教導應當包括如法思維從而建立對無常的理解(無常指影響事物的原因和條件時刻在變化,終究歸一);或者教導應當包含建立理解“空性”這個概念的如法思維(“空性”指世間萬物皆無自性,不斷流轉生滅,無固定主體)。通過思考並行持如法思維,逐漸可以確信不僅僅無常和空性是真實的,而且如法思維可得以證明無常和空性也是真實的。不僅如此,通過對如法思維邏輯確信還可以產生對無常和空性的正確且關鍵的理解。記住:逐漸確信的過程是思考階段的一部分。

另外,還可以建立一種精神狀態,不一定要通過理性思考的形式,但是是通過次第完成。比如,如果想發菩提心的話,我們需要經歷生髮泰然處之心態的階段,並且把所有人都視為我們在一段前世輪迴中的母親,紀念母愛的仁慈,變得感激等等。我們經歷了這些階段從而確信通過行持這些步驟,就會達到升起菩提心的目標。這仍然是思維階段的一部分。

同時我們需要非常清楚的明白,在這個思維過程當中,自己想要達成的心境是到底是怎樣的。有些禪修意在幫助我們把精力集中在某種東西上,比如,一個觀念的佛。禪修一個觀念的佛時,我們需要明白這是一種集中註意力禪修的方式,它意在集中關註一種特定的物體,亦即一尊笑的,三維的,活的佛,由我們想像中的眼前的光化成。

另一方面,要修成不同的心境就有不同的禪修。比如,慈愛。慈愛不是能集中註意的一種東西,而是一種心境,一種我們所創造的精神狀態。所以需要知道哪種形式的禪修是我們正在修持的:我們在集中註意力於一種特定的事物還是在努力創造一種特定的心境?我們在努力達到怎樣的狀態?

兩種情況下,宗喀巴大師著重強調了我們需要知道如下兩件事情:

  • 首先,需要明白我們需要什麼樣的事物在心中形成。我們是在討論禪修一個能看見的佛還是禪修慈愛,我們想在禪修中出現的事物是什麼?
  • 第二,需要知道怎樣讓那種事物在心中紮根,怎樣去認知它。如果對這兩點完全清楚的話,那麼怎樣去創造我們想要形成的心境呢?

比如,大悲憫:大悲憫的目的是什麼?形成的事物是什麼?當修行大悲憫時,在頭腦中形成的事物是眾生,各種經受苦難的煩惱身。我們將精神集中在他們身上,並且分辨他們的各個方面,即他們所經受的痛苦,和這些痛苦的原因。怎樣才能讓這些存在在頭腦中紮根呢?須在頭腦中升起大願,希望眾生離開這些痛苦和造成這些痛苦的原因,並且著意將這些痛苦換由自己來承擔。這樣,通過思維已經聽聞或讀到的指導,我們能夠清楚地辨別理解我們想要產生的這些心境。

如果計劃修行菩提心,我們需要思考清楚我們的精神在如此修行中所做的事情。許多人將菩提心與大悲憫混淆;顯然二者是不同的。菩提心是一種以大悲憫為基礎的精神狀態;但是菩提心比僅僅發願讓眾生離苦和離苦因來的更深刻。它超越了僅僅想要讓諸煩惱身開悟並且承擔為此的責任的發心。但是這些善的念頭和感覺是菩提心的基礎和由之生髮的積極情緒。我們首先需要有這種慈愛的基礎並且升起大悲憫。

當真正端坐在蒲團上修行菩提心的時候,我們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什麼上面呢?應集中在自己的頓悟上面 – 雖然此時頓悟還沒有產生,但是會在需要達到頓悟所生的佛性因素和刻苦修煉的基礎上產生。我們的佛性因素是我們成佛所需的所有基本素質和特點,如心念清淨。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對釋迦摩尼佛的頓悟,也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一般意義上的抽象的頓悟之上;而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頓悟之上,集中在還沒有形成的頓悟之上。

如何將注意力集中在還未產生的頓悟之上呢?這不太容易。首先,需要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以及那是一種怎樣的狀況 – 還未產生的狀況或事情。比如,需要考慮:是否還未生髮的嫩芽已在種子之中含苞待發?還是種子中根本不包含嫩芽?

顯然,當關注還未發生的頓悟時,對於空性的理解是必須的,它有助於我們真正清楚地了解我們所關注的東西。還未生成的頓悟不像田徑比賽中的重點那樣,它不存在於外界的任何地方。它也不存在於精神中或是潛藏在佛性中,含苞待發。它並不像上述事物那樣可以被我們發現。另一方面,我們也不是將精力集中在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上,我們並不是什麼都沒關注,相反地,我們需要知道,還未產生的頓悟是一種可在佛性的基礎上有效地融入精神連續統內的因素。還要知道將一種東西在適當基礎之上有效融入精神連續統意味著什麼。

然而,為了將精力集中在還未發生的頓悟上,需要在意識中形成對頓悟的意象。比如,可以想像"頓悟"這個詞的聲音,或者在腦中形成一尊佛的思維圖像。在密教經典中,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佛身。在這些例子當中,需要把在意識中出現的聲音或圖像視為我們還未發生的頓悟的一種表現。

下一步,如何把精神集中在這些意像上呢?當頓悟在頭腦中形成意象的時候,我們用兩種意念來在還未產生的頓悟上集中精力,第一是:“我即將獲得頓悟。”現在,要獲得這種為了得到頓悟而生的意念,我們還要依靠其他一些必須思維了理解的東西。需要真實地知道,我們要正真獲得頓悟需要做些什麼。態度不能隨隨便便:“哦,我就要頓悟了。”我們需要知道我們是如何去獲得它的,並且確信我們可以獲得它。我們要獲得頓悟,需要生起正念,不然的話,想頓悟簡直就是做夢。還有,我們還要清楚地了解什麼是頓悟,這也不太好理解。我們通過頓悟過程中的第二步來獲取對這些概念的理解:思維。

當我們把精力集中在頭腦中生成意象的時候,第二個意念就是我們要盡可能地去裨益他人。畢竟,頓悟並不表示要成為全能的上帝。而且裨益眾生確確實實是建立在之前踐行這些步驟之上,建立菩提心的基礎,稱之為慈愛和大悲。我們有讓他人頓悟的責任,因為我們發願讓他們脫離苦海、充滿快樂。

這個思維步驟很長,並且需要一定的工作量。但是在這一步結束的時候,我們清楚地確信:我們正在努力達到的是一種怎樣的心境、怎樣才能建立起那種心境。我們同時完全且真正地相信,我們能夠生成那種心境,並且生成它是非常有益的。

雖然這種形式的思維看起來像静坐,但依照一般定義,它並不是真正的禪修。有些不能準確地使用這個術語的西方人也許會把上述過程稱為禪修,但那是不正確的。我們需要知道思維和禪修的區別。這種思維過程是非常有益的活動,思維教法是我們每時每刻都可以去做的。比如,堵車的時候,可以思考怎樣的心境可以運用於這種情景 – 比如,慈愛。慈愛和這種情景是如何關聯的呢?這樣想的饒益是什麼呢?等等。這些是我們每天都可以去思考的重點。

禪修

現在來到三步禪修中的第三步:禪修本身。禪修就像咀嚼食物之後去消化的過程。禪修的目的是為了使積極的精神狀態成為一種習慣,是為了當我們一想到並理解了這種思想狀態之後就能生成這種狀態,或是確信我們可以生成這種精神狀態。

禪修開始分成兩步。一步是我將其譯為“仔細鑑別的禪修”。它常常被翻譯為“分析的禪修”,但是如此翻譯容易把它與前面的思維步驟混淆。我想“鑑別”這個詞是更加準確的翻譯。在本文中,“鑑別”意味著仔細審視一些事物,並且對這種事物的理解要達到一種相當的程度。禪修的第二個方面是“固著禪修”,在此過程中,我們真正集中精力並且要保持精力的集中。我們將這第二個步驟叫做“穩固禪修”。

我們怎樣完成第一步“鑑別禪修”呢?在思維的過程中,我們經歷了一個線性的理性思考過程或者經歷了建立某種心境的步驟。我們為了了解自己想要生成的心境和我們怎樣生成這種心境而去經歷這些步驟。現在,在鑑別禪修的基礎之上,我們再次經歷思維如何建立心境的過程。然而現在我們經歷這個步驟是為了真正建立創造那種心境並且讓它活靈活現地出現在我們心中。比如,為了生成對眾生的大悲之心,我們需按照以下步驟思維:“每個人都做過我的母親,每個人都對我很好……”等等,這樣我們真正使我們自己為那種期望的心境準備好了並且真正感受到它的存在。

一旦使自己進入狀態,在這個向內心的自己修煉的層層遞進的過程中,我們就會真正鑑別或了解在哪種東西上面需要集中註意力。如果修行的是大悲,我們就會集中精力於眾生身上,特別地,我們還要在這些細節上對他們仔細區分:他們造的業和他們所受的苦難。我們分別他們的苦難並且發願他們可以脫離苦海,並且升起幫助他們脫離苦海的心。我們確實在頭腦中看到這些有感知力的眾生,我們通過這樣的方式在頭腦中看到他們;或者就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看見人的時候,大悲憫是專注於別人和他們的苦難上面的,並且發願讓他們脫離苦海。

我們以一種積極的方式在這種分別之中沉浸一會兒。然後,我們全神貫注於這個主題或精神狀態,通過穩固冥沉積我們之所鑑別到的。當然,在進行“穩固禪修”之階段我們也需要全神貫注。但是在固著階段,我們將情感沉積到我們的內心,我們強烈感受悲憫之情。

我們在分別和固著這兩個步驟之間來回切換。最終我們能夠完全獲得它們。將這兩者結合是非常困難的。探討怎樣結合這二者非常複雜。如果你想了解更多,你可以在我的網站上找到相關資料:

並且,我們這種方法是非常先進的,不需要做所謂的“苦修禪修”。苦修禪修是將鑑別禪修的過程和次第思維融合從而產生某種心境的過程。在一個高級層次上,我們可以不用苦修鑑別禪修。我們能夠隨時隨地獲得想要的心境而不用通過次第或是線性的思維來獲得。然而即使是通過苦修而獲得的鑑別禪修也能夠用來鑑別我們所關注的事物。

禪修的種類

我們常常聽到兩種禪修。梵語稱之為“shamatha”和“vipashyana,”,藏語稱之為“shi-ne”和“lhagtong。”這兩個詞實際指的是我們想要通過禪修過程達到的兩種心境。叔止修(shamatha)是一種靜止和安穩的心理狀態。它靜止在意識中,有了它,我們能夠全身心地將精神上的愚鈍和狂躁或者焦慮止息(焦慮指的是由外物誘惑擾動所升起的心緒)。叔止修也是指精神完全集中於所禪修之物而生的寧靜。所以,這裡強調的是安穩禪修。

我們可以通過將精力集中在許多不同的事物上從而升起這種靜止安穩的心境。這些事物包括:呼吸、觀想中的佛等等,還有很多。

即使是叔止修,我們需要聽聞指導,然後思維禪修的步驟。比如,如果我們在觀想一個佛,我們需要聽聞怎樣逐步建立起這種觀想的指導。然後要考慮先做什麼、再做什麼等等。

“內觀”(vipashyana)指的是極為敏銳的觀察力。是一種能在極為精細程度上觀察的心境。內觀禪修,則注重鑑別禪修。當我們談到修內觀的時候,可以通過鑑別無常和空性來獲得這種極度的觀察。但又不是兩者單列時的任何一種。在密宗無上瑜伽,即最上乘的密教中,一種修內觀達成觀察心境的方法是觀想一個小點或是鼻子上的一滴水。然後,在保持觀想小點的時候,你想像下一輪的兩點,然後是四點、八點、十六點、三十二點等等。你必須使它們完全有序進行,然後將觀想變成次第。通過這樣的觀想,你可以修成一種極度敏銳、極度精細的心境。如果你想要將這種心境提升到一種非常高的水平,在觀想每個點的時候就要增加一些其他的練習,練習想像整個神界的壇場,想像壇場中的每個神和他們的細節。如果你完成了這些,你就會真正擁有一種極度精細的心境。

叔止修和內觀這兩種禪修方式,存在於佛教傳統之中,同時也存在於印度的許多其他與佛教無關的系統中。在小乘佛教傳統中,它們是以巴利文形式的“samatha”和“vipassana”出現的。在禪宗中也有出現。比如,在韓國的禪宗中,有個公案:“這是什麼”當我們集中精力於“這是什麼?”的時候,重點不是要找到如此的答案:“這是張桌子;這是個玻璃杯”等等,而是想要修煉永遠處於懷疑之中的心境 – 永遠質問“這是什麼?”的本質。然後,我們的心境就能變得極度精細。

關於禪宗和不學禪的藏傳佛教大師還有個有趣的小故事;他們不了解禪宗。在一位禪師和卡魯仁波切之間有一次著名的會面。禪師拿起一個橘子問卡魯仁波切說,“這是什麼?”卡魯仁波切疑惑地看著他的翻譯並問道,“究竟怎麼了?難道他們國家沒有橘子麼?”

現在我們學習了叔止修和內觀。叔止修不僅僅是完全集中註意,而是通過九個步驟和九種意念和其他一些步驟完成的。它除了有完全的集中之外,還有一種“令人振奮的精神狀態”。學名是“一種健康的觀念”。除了完全集中之外,還有一種健康的觀念,那是一種令人振奮的生理和精神狀態。這種“健康的觀念”和經過良好訓練的運動員相似。

我的老師參查什貢仁波切解釋說,擁有叔止修心境就像有個一架噴氣式飛機:你將它放在地上,它會停在那裡,你將它放飛它會飛起來。這是一種在任何時間段都能關注任何事物的意念。身體不會覺得疲憊,精神不會覺得疲憊;你完全覺得自己很健康、振奮。叔止修是非常令人振奮的、提升的、歡愉的精神狀態。但這種歡愉不像是電影中的那種精力旺盛地沿著街道邊跑邊唱邊跳的喜悅。叔止修是一種歷經打磨的心智,像一個經歷了非常精良的訓練的運動員。

關於內觀很重要的一點是它是在叔止修基礎之上的,在叔止修完全集中和健康精神的基礎上,內觀是建立在其上的更高一層健康精神。這是一種能夠強健地看到並且分別一切事物的意念。

還有一種通常被稱之為“掃視禪修”的禪修類型。當我們在修某種禪修的時候,每時每刻都要重複整個佛道。目的是為了自我提醒我們當前的禪修主題處於整個過程中的哪個部分,以避免因強調一個主題從而遺漏或忽略了其他的。所以,掃視禪修意思是回顧整體,它是種回顧的類型。

許多年前,我去莫斯科見了丹增却札医生,他是達賴喇嘛尊者的私人醫生,我們當時一起忙一個項目,是用藏藥幫助治療切諾貝利核事故中受到核輻射傷害的患者。我們住在非常不錯的賓館裡,受到衛生部官員的熱情款待。經常被邀請去吃著名的俄羅斯的七菜宴。丹增却札從西藏來印度之前在中國一個集中營里呆了二十年。上七道菜中第一道菜之前我們就警告過他少吃點,他還是把第一道菜全吃了。就像接下來的一周他只吃這個似的。他吃得太飽,剩下的六道菜一點兒都沒吃。這是我們在修掃視禪修時的一個比喻,我們想要回顧並且在腦中記憶所有七道菜,所以我們不在一個主題上過度禪修,那樣的話會一道菜吃得太飽,沒空吃其他菜了。

我之前所敘述的禪修類型都是可以用來建立某種心境的,但不是佛教中僅有的禪修方式。比如,在具體的禪修修行中,在一些基於心靈自然狀態的噶舉派禪修和某些禪宗修行中,有不同的方法。與之前那種建立一種精神狀態的方法所不同的是,我們靜下來去內心尋找一種天生的特質,比如慈愛或悲憫,並且找出通向它們的途徑。但是即使我們在做這種類型的禪修時,我們也要首先聽聞教誨然後思考它們直到理解。我們還要知道我們靜下心來去尋找的那種心境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我們要獲得什麼,我們先要去做什麼,再要做什麼等等。這種靜心的修行和那種建構的修行的結構是相同的。

最有利於修行的環境

有許多指導是關於怎樣建立禪修的步驟和怎樣佈置修行環境,掃地並清理房間,和做禮拜、布施等等 – 所有這些對於擁有一個最有利的修行環境來說都非常重要。並且,即使有利且合適的環境對於禪修來說非常重要,特別是要選擇合適的位置和安靜清潔的環境;然而,並不需要將周圍佈置的非常精美。我們不需要花很多錢來購置合適的金像、香和音樂或諸如此類的東西。密勒日巴當然沒有這些也成功地完成了禪修修行!我們盡量使禪修的環境變好,但是要避免過度或者只是為了炫耀的裝飾。

同時,我們需要在任何地方都能禪修。如果我們要進行一次長期的火車旅行,我們不會說,“我不能在火車上修行,因為沒有水瓶也沒有香可點,不能伏拜”,等等。其實在任何地方我們都可以修行。一旦我們有點精神的時候, – 在火車上,在站隊的時候,甚至是在我們的日常生活當中,在正式的修行步驟中我們可以謹記對待他人要充滿慈愛和大悲 – 這就是禪修,不是麼?

記住,禪修的重點是與教誨融為一體,使它們成為我們自身的一部分,然後我們就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它們。但當禪修完全與我們的生活分離的時候,它只能成為一個慈愛好。尤其當我們的禪修包含密教的異國風情的觀想時,它很容易變成一次迪士尼之旅,一次與我們真實生活不相關的想像中的奇異所在之旅。如果我們順著那樣的方法繼續下去,我們的精神會變的很不平穩,禪修也不會對我們的日常生活產生什麼作用。記住,禪修的所有重點集中於在實際生活中運用。

不論我們在哪裡,何時修行,我們首先要定制動機,使它穩定下來,並且升起集中註意禪修的意念。如果我們的思慮飛馳,我們需要將它重新穩定。如果我們感到困倦,需要讓自己醒來。這樣到最後,我們就會有集中於正念之上的注意力。如果我們不集中於由禪修產生的正念,那麼我們禪修的努力只是加強了輪迴的業力。我們想要專注於正念以至頓悟,從而裨益眾生。

個人修行和集體修行

有些人獨自修行。事實上,藏人大多數都做獨自修行,他們事實上沒有集體修行 – 即使在一些寺院裡存在和尚和尼姑共同例行誦經禱告。然而,在西方,我們發展出了集體修行的慣例。對大多數人而言,集體修行的最大裨益在於規矩。假如我們是一個人,我們沒有戒律,而僅僅是坐下修行,我們在準備進行活動之前要做好多準備;但假如身邊有其他人,我們就有了更多的戒律。因煩躁而產生的不安會減少,因為在眾人面前這樣做很沒面子。

一些人覺得集體修行很恐怖,因為他們會因為別人分心。尤其是別人咳嗽或是分心的時候,他們會發現這對自己的修行來說糟透了,所以他們更願意個人進行禪修。特別是集體共同高聲誦讀的時候,有些人慢於常速,我們就會變得非常厭煩、憤怒。這反過來對我們也是一樣,如果過快我們也會感到煩惱。

我們需要自己決定哪個對自己來說才是最好的 – 個人還是集體。我曾提到過修行小眾禪修的一個特點,即和一兩個人一起修行。當你和組內的其他人建立起緊密聯繫的時候,禪修是非常成功的,你會覺得和他們之間也是非常和諧的。就像是你的能量增強了組內其他人的力量一樣。這種和他人一同進行的禪修會讓你覺得他們帶給你很多力量和慈愛。但是當組內成員之間的能量互相衝突的時候,則會起到相反作用,會給你帶來煩惱、使你的精神變得更加遲鈍。所以假如你和他人一同禪修的話,挑選一同禪修的人是非常重要的。

毅力的重要性

最後一條建議是最重要的,它說的是,輪迴的特點是上下起伏的,所以我們的修行也自然會是上下起伏的。它永遠不是一天比一天更好的線性過程。有些時候我們的修行會進行得順利,有些時候則不然。有些時候我們想修行,有些時候一點都不想。這是非常正常而自然的事情 – 這正是輪迴的特性。重點是,不論即覺得如何,你都要堅持並且繼續下去。如果你有這種想法:“我不想修行。” – 那又怎樣呢?只管修行好了。保持一種連貫性;每天都要這樣做,即使是只修行兩到三分鐘。連續性非常重要,只有這樣才能將我們帶到穩定的修道過程中。

而且,不要讓每次禪修的時間太久,尤其對於初學者而言,三到五分鐘足矣。除此之外,你在思考,“我沒法堅持到結束了”,然後就不想再修行下去。如果你結束禪修之後還想繼續的話,你再次修行的時候會很開心。就像是你和某人在一起,要分別的時候你還想和那人呆更長時間,那麼你就會想要很快再見到他們。但是他們呆到讓你厭煩的時候,你就會想讓他們趕緊離開。然後再見面的時候就不是那麼開心了。

最後,逐漸增加禪修時間很重要。可以靈活一點 – 靈活很重要。就像我說的:每天都不要錯過修行。假如每天修行的話,你會得到安穩,真實和自信。但是一定要靈活:有時候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禪修程度,有時沒有時間,可以減少修行時間。但是至少每天都要堅持禪修。不要狂熱盲從,不要太過苛求自己。我最喜歡的禪宗公案是:“死亡隨時會到來。放鬆一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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