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我们的现代社会是否合宜?首先,想一下我们为什么讨论佛教在现代生活是否合宜,而非笼统讨论佛教对生活是否合宜。这非常有意思。现代生活有何特别之处吗?当然,我们有手机和其他技术——较之史前时期,这些现象是现代生活中的不同处。不过十五年之前,还没有手机——但是长久以来,人类的大体状况一直是相同的。人们总是相互争论,人们一直处于不快乐和沮丧。人们很难与他人保持亲密关系。每个人的生活都以某种方式充满着担忧;现在的我们忧心经济窘况,几千年前的人们忧心因干旱而导致的作物欠收。佛教可以提供一些东西,并且这些东西在任何时候都具有意义,不仅是针对我们的时代。
佛教科学,佛教哲学和佛教宗教
达赖喇嘛尊者对佛教科学,佛教哲学和佛教宗教之间做了区分。他说,佛教科学和佛教哲学可以给每一个人提供很多东西。我们不需要将佛教视为宗教或一定得对佛教宗教感兴趣,也能从佛教科学和佛教哲学的教授与洞见中获益。
佛教科学涉及心理学:它深入分析“心是如何运作”,“情绪是如何运作” 以及“感知是如何运作”。 并且,它在逻辑学领域和宇宙学的见解方面,可以提供许多东西。佛教哲学处理现实——我们如何理解现实,以及我们是如何化解对现实的幻想和投射。这些也是对任何人都有帮助的东西,不需要接受更进一步的佛教宗教内容,比如轮回,解脱和证悟。此外,禅修,作为一种训练大脑的方式,能帮助人们对生活建立起更有益的态度,是一项对任何人均有益的活动。
佛教心理学与哲学的合宜性
佛教心理学和哲学二者(也包括佛教宗教方面)的主要目标都是消除痛苦和不快乐。由于情绪上的困难,我们所有人都有很多精神的痛苦和心理问题。由于不理性和与现实脱节,我们有很多问题。佛法能够帮助我们克服这些东西。
佛教作为一门宗教,当然也讨论到如何避免来生的问题,如何从转生中获得解脱的问题,以及如何证悟成为佛陀的问题。但是如果你只从心理学和哲学角度来看待,它们也能够帮助我们最小化我们这一生的痛苦和问题。
佛教教法的主要结构是所称之的“四圣谛”。“圣”是一个术语,指看到了现实的人。这些是关于生活的真正事实:这些看到了真正事实的人们被认为是了解或知道真实的人。
真正的痛苦:不快乐,快乐和强迫性
第一个真正事实是痛苦。什么是真正的痛苦?我们所有人都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不快乐。不快乐可以是很多不同的等级;即使我们处于愉快的环境下,处在愉快的陪伴之中,吃着美味的食物,我们仍然可能不快乐。另一方面,即使我们处于痛苦之中,我们仍然可能是快乐的,没有抱怨,没有感到沮丧或者自己满心沉重;我们仍然能够处于平静,接受我们的处境,并且想到不要使家人感到不安。因此,不快乐是我们大家都面临的第一类主要问题。
第二类问题有一点不太寻常,大多数人们不会将其看作一个问题;第二种类型的痛苦是我们的寻常快乐。我们的寻常快乐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它不持久,它不会带来满足,我们永远都不会觉得足够,并且它是变动无常的。我们快乐一阵子,然后我们的情绪突然发生变化,我们不再快乐——我们突然变得不快乐。如果我们的寻常快乐是真正的终极快乐,那么我们对那些让我们快乐的东西拥有的越多,我们就会越快乐。想象一下冰激凌——理论上,我们一次吃的冰激凌愈多,我们就应该愈发感到快乐。但是在某一时刻,我们不再因吃冰激凌而快乐,而如果我们继续吃的话,我们将会感到难受。因此,我们所追逐的这种寻常的快乐也是有问题的。
快乐这个问题非常有趣。我常想:为了享受美食,我需要吃多少我最爱的食物? 尝一点点是否就够了呢?是否能够说我享受了,而不需要更多了? 事实上,我发现这并非如此。我们想要吃更多,更多,更多。因此,即使是享受,也不再令人感到满意了。
第三种类型的问题情形是,我们的强迫性存在。强迫性意味着我们对自己的思想或者行为无法控制。比如,我们的脑海里强迫性地唱一些愚蠢的歌——我们没办法让它停止。或者强迫性地产生一些非常负面的想法,强迫性担忧,强迫性喋喋不休,以及强迫性的负面行为。事实上,整个强迫性就是佛教中所说的业力;业力迫使我们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反复行动。即使是强迫性的所谓“好行为”,比如试图总是完美,我们也永不感到满足——这追求完美的强迫性,事实上是非常有压力的;它一点也都不愉悦。
因此,无论它是破坏性的或者建设性的,强迫性行为都不是好事情。它是非常麻烦的,尤其是当我们因愤怒,贪婪,执念或者嫉妒而驱使的强迫性行动,话语和思考。有一些人着迷于对伴侣充满了嫉妒的念头——他们非常偏执和多疑。这是关于强迫行为的一个非常不愉快的例子。如果我们能够克服思考,话语和行为上的强迫性,这将是很棒的。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寻找痛苦的真正根源
佛教里说,我们需要从我们自己的内心寻找这些问题的根源。将问题归咎于外在因素要更容易一些。譬如我由于经济状况或者天气或者政治原因而生气。事实上,这些仅仅是在外部条件下所展示出来的某些习气——我们自身的习惯,比如爱抱怨的习惯。我们认为外因是问题,但是事实上,这无关乎外部所发生的一切;外因只是使我们抱怨的条件。
因此,佛教的主要观点是,我们如何体验生活基本上是取决于我们自己。生活有起起伏伏,我们可以用一种非常感到不安的方式体验它,或我们可以一种平静的心态体验它。这完全取决于我们。因此我们需要做的,是从我们自身找寻:我们有什么问题?是什么引起了我们的问题?是什么导致了我的不快乐?我庸常的快乐背后是什么,我的强制性背后是什么?导致这些的原因是什么?
佛教说的是,我们必须要进一步不断深入,以发现这些问题的真正原因。比如,我们可以说“我的问题是脾气不好”,但那么我们就需要询问:为什么我脾气不好?我们发现我们问题的真正原因是迷惑:关于“我是如何存在”的迷惑, “他人是如何存在”的迷惑,以及对“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的迷惑。我们没有看到所有这些事情的真实面,而我们所做的是将各种妄想投射到现实里。
投射不可能实存的思维方式
我们将“不可能的实存”投射到真实里。譬如,拿我们自己来说,我们会想:“我应该总是保持我的行事作风。每个人都应该喜欢我。每个人都应该注意到我。我所说的一切,以及我所想的一切都很重要”。 从部落格,短信和社交媒体这些现象,都能看到此类事例。有了这些新的科技,我们的幻想是:我们说的很重要。整个宇宙都必须要听我说。我刚吃了早餐,每个人当然都想知道我早餐吃了什么。而我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如果没有足够的人给我按赞响应,我整天就会全然沮丧。
另一个错误的投射是:我应该总是处于掌控的状态。我们陷入一种状态,就是我们感觉到一切应该都在掌控之中。我们认为:“我了解一切,我要使一切照我想要的方式运作。我要让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做事完全遵照我的想法。我要让家人做事完全遵照我想要的方式”。 这是荒谬的。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这是基于以下的投射:我们的做事方式才是正确的方式。其他的方式是错误的,都不如我的方式好。
或者我们向某人投射一个想法“你必须爱我”, 或者 “此人很特别”。 我们认为,其他人不爱我们没关系,比如我们的父母或者我的狗,但是这个“特殊的人”必须爱我,如果他不爱我,我变得非常的沮丧。每当我想起南极—企鹅的广大殖民地时,我总是想起这个概念。那有成千上万的企鹅,而它们在我们看来都差不多,但是从雄性企鹅的角度来看,一只独特的雌性企鹅从成千上万企鹅里出现,它单独执着于这只雌鸟:“这是绝对特殊的一只,而我想要这只来爱我”。 这是妄想、一种投射:这只企鹅或者这个人,比其他人更加重要,如此特别,而其他的都无所谓。
因此我们夸大自己(我很特别),或者我们夸大其他人(你很特别)。或者我们会夸大一些正在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譬如,也许我们的孩子在学校表现不够好;我们会觉得自己是这个宇宙里唯一遇到这个问题的人。或者我背痛,或者我感到压力—彷佛没有其他人会遇到这些问题,我是唯一一个遇到这些问题的人,而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或者我们认为:“没有人理解我。其他人都很容易理解,但是我却是特殊的”。
我们将所有这些事情夸大,这就是所谓的投射。我们将它们投射成一些不可能实存的事情,并且相信之。然后我们感受到不安全感,正是我们正在投射的明证。而这种投射并不是坚实地以事实为依据。我们感受到不安全感,然后我们采取各种情感策略试图使得这个最重要的“我”感到安全。譬如,“这个我” 应该总是要照他或者她的方式—当我们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方式,那怎么办?我们会生气,我们将一些事情推开:这种状况不是我想要的。或者如果事情按照我喜欢的方式,我们对那种状态就变得非常执着,认为如果我们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变成我喜欢的方式,那这将会使得我感到安全。或者我们变得非常的贪婪和执着:如果他人得到了他们的方式而我没有,我就会非常的嫉妒他们所得到的,对于他们的所得我也想要。于是我们强迫性地执行这些负面情绪。我们朝着别人生气地喊叫,或者强迫性地产生嫉妒或者贪婪的可怕想法。
我们说所有这些就是我们问题的真正起因。我们不快乐,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抱怨:可怜的我,我是如此的不开心。但是如果我们快乐,我们所拥有的永远不够。我们执着于我们的快乐,我们不满足—我们总是想要更多。如果你观察自己,你是否发现有时候你就像是一条狗?狗在吃东西时总是看着周围,以确定没有其他的狗会过来抢走食物。就像狗那样,人类觉得:我拥有我的快乐。我所拥有的这些事物,正以我喜欢的方式存在。但也许有人将会从我这里拿走。我们没有安全感。
我们对自己进行更多的分析和观察,我们的发现如此令人惊奇。我们有这样的想法:“我很快乐,但是我也许可以更快乐。我不快乐,而这将会永远持续下去。可怜的我。我将无法摆脱这种沮丧”。 我们发现,关于我们是如何存在,我们的思想不断地在迷惑上绕。
另一种思考方式可能是,例如我有一些东西,我可能对此感到满足。例如我有一支手表。手表工作正常,如果它坏了我可以修好它。 对我所拥有的,我可以选择对此感到满足,但可能我看到别人的手表,然后就想:“哦,他们的手表比我的好”。于是问题开始了。“哦,我的手表不如她的手表好。 为什么我只有这种低劣的手表? 我如何才能得到一支更好的手表? 如果人们看到我戴着这个便宜的手表,他们将会怎么看我呢?”
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观点—担心别人会怎么想。因此很多的问题是涉及到担忧自我形象,别人如何看待我们。就我而言,我可能会认为,最好的老师应该有支好手表。但是另一种思考方式是:我有一支便宜的手表,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这就是我们需要尝试获得的洞察力。 我拥有什么样的手表重要吗? 我的手表能告诉我时间,而这才是我所关心的。
也可能有另一种极端的想法:并不是觉得我应该有一块更好的手表,我也可能想,我是一名佛教老师,因此我应该谦逊。我不应该有贵重的东西,因为人们就会想我这么做是为了钱。 于是我将会对“我拥有一支便宜的手表”这一事实感到骄傲,并且我想让人人都看到;我想要炫耀:“看我的手表多么便宜。我是如此的谦逊。我是佛教徒”。 这当然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心态。
这些就是痛苦。这就是佛教所讨论的—如何摆脱迷惑跟担忧的思维方式。所有这些痛苦都是基于我们的态度,尤其是我们对自己的态度。
真正的止息
佛陀所见证到,四圣谛之第三谛是,实际上所有这些问题是可能被摆脱的。对这些问题实现真正的停止而让它们绝不再发生,这是有可能的。这不是指去睡觉,而当我们睡着了就不会经验这些问题,因为一旦我们醒来,问题再一次回来了。我们并不想要这种临时的解决方案。
为什么我们说有可能永远的摆脱这些问题呢? 这是否只是一个愿望?或者这实际上真的会发生? 佛教里说的是,永远摆脱这些问题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们心的基础本质是纯净的。那么我们需要去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当我们在佛教里讨论心时,我们不是讨论某种在我们脑里进行思考的机器。我们是讨论所有这些精神活动。我们不断进行的精神活动。我们的精神活动包括情绪和感知,不仅只是思考。佛教教导基本的精神活动并不一定需要与迷惑混在一起。它未必需要与负面情绪—比如愤怒等—混融,因为这不是其本质的一部分。
目前,看起来我们似乎总是生气或者总是迷惑。很多人有经验,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一首歌。看起来似乎永不会停止。早晨醒过来,它再一次开始了。这很愚蠢,但是这也是强迫性的。然而,这首歌并不是某人的心理活动的实质本质。如果它是的话,它应该从出生时就有,一直延续到目前这一刻。但是心理活动并不以这种“非可能的”方式存在;我的脑海里并不是真的总是在播放这首愚蠢的歌。那是不可能的。我可以阻止这首歌曲在我们脑子进行。比如,我们可以通过数呼吸来阻止它。至少这是一种暂时阻止它的简单方式。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数呼吸。如果你真的集中注意力和专注,这首歌就会停止。因此,这就意味着这首歌并不是心理活动的固有部分
通过改变我们的态度来阻止不安的情绪
这与不安的情绪是一样的。我们可以通过抵抗的力量向它们挑战。我们可以改变我们的态度。随着态度的改变,我们的整个经历将会改变。我可能正尝试着去完成一个工作项目,我可能认为它非常的困难—如此糟糕,以至于我将绝不可能完成它。于是,我真的痛苦。另一方面,我可以改变我的态度,并且将它视作是一个挑战。我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挑战。这是一种试图去弄清楚的冒险。让我看看我是否能够做到”。—我可以像解谜般地去接近这个任务。就像我们是怎么的接近计算机游戏。你可能认为游戏太难了,认为你可能绝不会玩。或者你可以将其视作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将其视作是一项冒险—我将尝试去弄明白,我将尝试去精通此游戏。然后即使它很难,也是很有趣味的。因此一切都取决于改变我们的态度。
对“我是如何存在”的困惑,你是如何存在,以及我周围的一切如何存在的困惑,都能有一种确切的、相对它的抵抗方式。我知道事物是“如何真正的存在”,而不是不知道。我正确地知道,而非错误地知道。
了解真实的真正方式
正确理解事物是如何存在,就是第四圣谛。它通常被称之为真实的道路,它的意思是指一种真正的理解方式。一个正确的了解方式能抵抗错误的理解方式。一旦我们确定事物是如何存在的,我们意识到,我们曾经认为的其他“事物存在”的方式是不可能的,是荒谬的。那么带着这种确定性,我们就能保持正确的理解。
比如,某人可能认为:“我是宇宙的中心。我是最重要的,我应该总是坚持自己的方式”。 这种想法可以被反对如下:“嗯,我是谁? 真的吗?我并不特殊。每个人都一样。为什么我就应该是那个有自己的方式的唯一的人呢?” 这样想应该更有道理:“我并不特殊。我跟其他人平等”。 我们如何知道这是真的? 好吧,如果我是宇宙的中心,如果我真的是唯一该有’自己方式’的人,人人都必须认同这一原则。那么,为什么他们会不同意? 是否因为他们蠢? 那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死去的人们,又如何呢?—他们是否也应该认为,我是最重要的呢?为什么唯独我能够拥有自己的方式,而他们就不应该有呢?”
因此我们分析。这样思考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向世界投射以及与世界打交道的方式,究竟有没有道理?如果毫无道理,那么为什么我强迫性地,好像这是真的一般—好像我始终以自己的方式行事,因此我就应该总是控制我周围发生的一切。那其实像是用我的头去撞墙。因此,当我发现自己开始以那样的方式行为,我将试着注意到这一点。我一旦注意到这一点,那我可以告诉自己“这是荒谬的”, 然后停下来,不要表现出来。当行为具有强迫性之时,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停止以某种方式思考,当然并不容易。但是正如在我们脑海里反复进行的歌曲这个例子那样,我们可以通过数呼吸来抵制负面的精神行为,至少是暂时性的停止一下。针对强迫性担忧以及诸如沮丧和不安的情绪,我们也可以利用呼吸。即使我们不能够深入地分析和理解我们问题的真正起因,我们至少可以让我们的负面思考不要持续下去;我可以用数呼吸来替代它。换而言之,我可以冷静下来。对这些担忧、思想压力,我们可以稍作休息:为什么状况没有如我想要的那种方式发生?精神上稍作片刻休息之后,我们会稍微冷静一些,然后我们可以问自己:“为什么我期待一切按照我想要的方式进行?我是上帝吗?”
另一个不合乎逻辑思考的很好的例子,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喜欢我。与此相反的是:即使是在佛陀的一生之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佛陀,那为什么我期待每个人都将会喜欢我呢?这有助于我们更加现实一些。关于生活,存在着一些基本的事实,其中之一是,你不可能取悦每一个人。也许我们想要取悦每一个人,但是不幸的是,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否取悦了他们,这是由他们的态度所决定,而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这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见解:人们是否接受我,其结果取决于很多原因和很多条件。他们对我的反应,不是唯独依赖于我的行为。当然我们需要尽力而为,但是我们不去期待不可能办到的事。我们打算做好,我们试图表现好,但是人无完人。佛陀是完美的,但我不是佛陀。
真正的理解和真正的道意味着去解构并且尝试以清楚的理解来抵抗迷惑;理解我是如何存在,你是如何存在,每个人和每个事物是如何存在。
如何应对交通堵塞
让我们从现代生活中取一例子。也许我遇上交通堵塞,这将致使我赴约迟到,而我对经历这种状况感到不开心。我强制性地充满不耐和愤怒的负面想法。在这种情况下,佛教科学和哲学的基本见解可以帮助到我们。我可以分析状况:正在发生什么?我迟到了,我不开心。我们可以这么说:“我不开心,那又怎样”。 并且就让它这样。但是,我专注于不快乐,我们执迷于这一点,而不去接受我们不快乐这一事实;我认为这种不快乐将会永远持续下去。佛教里使用这样一个形象:我像是一个口渴之人,我就像快要渴死了那般渴望喝水,我所经验的不快乐,就像是非比寻常的口渴,而我必须要水!在交通状况下,我认为:“我毫无疑问必须要从这种状况里出来,我刻不容缓的必须从这种不快乐和沮丧里摆脱出来”。 这类似于口渴之人的想法:“我刻不容缓的需要喝水。”
有趣的是,这种口渴的形象也同样适用于当我们感到快乐之时。我们不希望我们的快乐终止,紧紧的抓住。想象一下当你极端口渴之时是什么样子,然后你喝第一口水。是什么态度?我们是如此的口渴,我们不只是想要喝一口水;我们想要更多,我们想要喝,喝,喝。这是一个对自我剖析非常有意思的问题。我们只是简单地渴望快乐吗?我们都想要快乐;没有人想要不快乐。这是佛教里所接受的一般性原则,这并没有错。但是,我获取快乐的态度是否就像是某个将要渴死的人那样呢?我是否饥渴快乐? 而当我得到了一点点,我是否感到压力呢? 我是否认为:“不要拿走它!我一定不能失去这种快乐的感觉!” 如果我失去这种快乐,我是否认为:“哦,我无法忍受! 我必须要再一次找到快乐!” 第三种可能性是中性的:我现在并不渴,但是我担心晚些时候我会口渴,因此我随时随地带上一瓶水,因为我担心将来会渴。即使当我们不是特别的快乐,也不是特别的不快乐,我们仍然害怕我们将来会很不快乐。
处理我们的不快乐
现在处于交通堵塞并且感到沮丧,这类似专注于不快乐。我堵在交通里,像一个口渴之人那般,我焦急的认为:“我必须要从这种状况里出来。我必须要从我所处的这种不快乐的心态里出来。” 我沉迷于这种不快乐,而我认为这将永远持续下去。
因此,处在缓慢的交通堵塞状况下并感到沮丧之时,我首先专注的是我如此不开心:“可怜的我,我将会迟到。可怜的我,我不能忍受堵在交通里。我必须要走。我无法控制这种情况,我不能忍受它。我想要尽在掌控之中,尽快的开走。” 我其次专注的是交通本身,就好像这会永远持续下去:“这个交通状态永无尽头。我这整天都会堵在这里。” 当事情不在我的掌控之下时,我不能容忍它。
此处正在发生的事情,是具有投射的完全的执迷—关于我感到不快乐的投射,关于交通的投射,关于我的投射。 我们需要做的是化解所有这三种投射,为此我们使用佛教哲学中的一般原则,而这些原则是非常非常有帮助的。佛教教法说,快乐和不快乐是起伏不定的。我们的情绪也是时常起伏不定的。如果我们知道并且接受一切状况皆在变化,那么我们可以想一想:“我现在不开心。没什么特殊之处。这不会永远持续。”
我快乐或者不快乐是否发生,都来自起因和条件。印度的一位伟大的佛教大师寂天给了一条非常有用的建议:如果你可以改变这一状况,为何要担忧?只要改变它而已。而如果你无法改变这一状况,为何担忧?担忧也无济于事。
因此,使用这一原则,我可以想一想:“我不能够从交通堵塞里驱车过去。我被堵在这里了。我无法改变它,因此我只需要接受这个现实”。 我们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现实。 我们是否可以针对该状况做一些什么呢?好吧,如果我有一支手机,我可以给那个与我有约的人打个电话,说声 “对不起,我在堵车。我将会迟到”。 他们是否会失望,这是他们的问题。尽管这听起来很刺耳,但是事实上这是真的。现实就是,我被困住了,我将会迟到,而对方的反应我无法控制。
在这种情况下,你需要警惕内疚感—因为错过了约会而感到难过,感到我让朋友—正在等我的人—失望了。这就是内疚。 这里存在一个错误的想法,那就是:我本应该可以防止这些:路上交通繁忙是我的错。很显然这是很荒谬的—交通拥塞又怎么是我的错呢? 我确实应该早点就出发的,但是路上也许仍然可能有交通事故;那即使我提前出发,我仍然还是会迟到。并非所有的一切均在我的掌控之中,并非宇宙中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因此,反而我应该认为:“我为我的迟到感到不开心,但是这不是我的错,我将根据交通情况尽最大的努力尽早赶到”。 我可以化解这种感觉堵在交通的不快乐感受;在我堵在交通之时,我可以听一听音乐;我可以独自享受一下。如果我堵在那,我可以尽力做最好的。
关于交通拥塞的思考
接下来我们需要化解对交通的投射。对于交通拥塞,我的想法是:这太可怕了,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状况。而我们认为这将永远持续下去,我们认为再也无法通过此处达到目的地。我们可以分析这个状况:这个交通状况由很多的成因引起。由成因引发的任何事情是依赖于起因和条件的,因此将会发生变化—它不会持续。当它所依赖的各种条件发生了改变时,状况本身就会发生改变。
这样说吧,路上有一起交通事故。这是引起交通拥塞的条件之一。最终,道路事故将会清除,任何受伤的人员将会送去医院,救护车将离开,而交通将会开始移动。交通堵塞的条件(相撞的车,警车和救护车)将离开—交通问题将会结束。因此,使用这个分析,我们可以见到,交通不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从更大的范围去审视对其造成影响的所有起因和条件,这一点非常重要,而不是将状况看作是一种自身存在—就好像“交通拥塞”自己把自己建立起来而坐在这里,无关乎于任何起因或者条件般。
扩大我们的关注范围而将他人包括其中
因此,通过应用佛教哲学,我们可以对交通持有一个更加现实的态度。然后我们可以化解我们对这场交通堵塞的态度。我们可以见到,我们沉迷于“可怜的我”以及“我不能准时抵达我想要去的地方”。 但是如果我们看一看现实,我们可以看到,我们不是堵在交通里唯一的人。我周围有很多人在车里,每个人都想要抵达他们的目的地。我不是唯一的人。我可以看一下我旁边车里的人—右边的,左边的,前边的和后边的—如果我看到他们非常生气和愤怒,这会帮助我们发展慈悲心,希望他们从这个情绪上的艰难时刻里摆脱出来,并且希望他们不要堵塞在交通里。
当我只是专注于自己,思想的范围是非常小的。当我的想法仅以我为中心,我的心是非常的紧的。我紧紧的抓住“可怜的我”。 我内心的一切,我所有的能量紧紧的束缚在一起。如果我以更广泛的角度去想一想我们周围所有的人—这些堵在交通里的人们,那么我心里的整个能量就会更为宽广,因为思考的范围是如此的宽广,我的心更加的放松。因为我的一小部分心绪把不快乐的痛苦抓得如此紧,我的视野如此小,如果我能够拓展我的思考,会是克服我正在感受的不快的一种有效方式。我的整个心态更加愉悦,更加放松;我没有遭受那么多痛苦。这并不会改变我将会迟到的事实—对此我全然无计可施,但是对于我堵在交通里的体验,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情。
结语: 利用佛教分析和改变我们的想法
这不仅是佛教与现代生活的合宜性,而是佛教在所有生活中均有合宜性。我们试图注意我们的情绪,我们的态度,以及我们所做的投射,而这些是态度的基础。我们对思考,话语和行为的强迫性进行分析。这种强迫性是我们所做的投射带来的。我们尝试使用化解的方式,去更清楚地了解真实中所发生的是什么。以这种方式,佛教科学和哲学都合宜于日常生活,从而最小化我们给自己造成的痛苦。当我们经验日常生活中的起伏的快乐与不快乐,我们试着不要像一个口渴之人般。当我们开心的时候,我们享受这拥有的时刻。如果我们不开心,我们记起每个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这是正常的。我们只需要继续做我们需要做的,用这种方式,我们就不会夸大任何所发生事情的重要性。换言之,我们避免用我们自己的投射来夸大状况。这样的话,生活就变得非常快乐,因为当我们不完全沉浸于“我”跟什么是我想要的当中,那么我们便可以在每一天的日常琐事中看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