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很高興和諸位在一起。各位邀請我談一談“為什麼是佛教?”這當然是一個有效的命題,尤其是在西方,我們有著自己的宗教,因此我們為什麼還需要佛教呢?
我認為理解這一點非常重要,我們在談論佛教的時候,我們有很多方面可以說。可以稱之為佛教科學、佛教心理學,佛教宗教:
- 談論佛教科學,這是指類似於邏輯的東西,我們如何認識事物,以及如何從最基本出發來看待現實 – 宇宙如何形成,等等,這樣一些東西 – 思維和事物之間的關係。所有這一切都和科學話題有關,在這些領域,佛教能提供很多東西。
- 佛教心理學處理各種情緒狀態,尤其是造成很多不快樂(憤怒、嫉妒、貪婪等)的煩惱情緒。佛教在如何處理經由這些煩惱情緒而產生的問題方面有著豐富的手段。
- 佛教作為宗教,另一方面,與各種儀式、祈禱有關;它涉及到轉生這樣的主題。這也是一個內容極為豐富的領域。
因此,當我們問“為什麼是佛教?在如今的西方世界,我們需要掌握佛教的哪些方面?”時,我認為我們尤其需要看一看佛教科學和佛教心理學。如果人們對佛教更富有宗教特色的方面感興趣,這很不錯;沒什麼問題。但是,通常而言,如果你成長在一種宗教下而要改信另一種宗教,這並不是輕而易舉的,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可能會造成內部的衝突、忠誠方面的衝突,尤其會在死亡之際造成麻煩 – 你對到底信仰什麼頗感困惑。
因此,作為西方人、在西方傳統下成長,但轉向佛教信仰方面,對此我們需要非常謹慎。因為會有額外的問題產生,例如迷信的侵入、期待通過佛教儀式發生奇蹟。因此最好是、最佳的建議是,至少在起始階段,專注於佛教科學和佛教心理學。這些領域可以很好地融入到我們西方的傳統中而不會有衝突。因此,讓我們看一看佛教科學和佛教心理學方面的東西吧。
佛教科學
邏輯
邏輯是佛教訓練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其研究的方式就是通過辯論。那麼,辯論的目的是什麼呢?辯論的目的不是贏過對手,不是證明你的對手是錯誤的。辯論的全部意義在於有擁護者在,他們對某個佛教教義表達了一種觀點或者一種理解,而另一個人對他們的理解發出挑戰,嘗試著檢驗另一個人,看他如何在理解上是貫通一致的。因此,如果你相信這一點或那一點,那麼別的東西從邏輯上就會跟進。如果跟進的東西毫無道理,沒有任何意義,那麼你的理解中就有錯誤。因此,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如果我們要在現實的基本事實方面努力做出深刻的理解,例如說永恆,那麼我們想 – 所謂的禪定 – 我們想對此作出深刻的思考,使之成為我們觀照世界的一部分。
一切事物在隨時發生變化,對我們一般的心理平靜而言,理解這一點很重要。例如,你買了一台新電腦,結果它壞了,你對此非常沮喪:“它為什麼要壞呢?”等等。但是你合乎邏輯地去想,它之所以壞掉,原因在於首先它是製造出來的。因為它是由很多部件構造成的,很多不同的東西相互結合,所以它很不穩定,因此,它當然會在某個時刻壞掉。
即便我們見到某個人,我們之間結成了穩固的友誼,甚至成為伴侶,這最終會結束。那麼,它為什麼結束呢?為什麼關係會破裂呢?我們分離是因為我們相遇。我們相遇後的每一分鐘,我和相遇者的生活環境和條件在變化。支持我們友誼開端的環境不再存在了,而友誼依靠所有這些條件,因此當它結束的時候 – 哦,它當然會有盡頭,因為支持它的條件已經改變了。因此,那樁在我們看來促成分離的最後的事件 – 一次爭吵,讓我們假設 – 是友誼走到盡頭的唯一條件了。如果不是這項條件,那就會是別的什麼了。但是使之結束的真正原因在於因為它的源起。
因此,我們生活中同樣的事(這是佛教對待死亡的態度):我們要死的原因是什麼?原因在於我們出生了。現實的疾病或事故只是死亡的條件。因此,你出生了,你就會死。就這麼簡單。這就是現實。佛教科學就是這些方面,這就是邏輯。因此,在辯論中,另一個人會檢驗你對這一點的理解,努力找到你論辯中的漏洞:
- “哦,你可能會說,'如果我沒有吃這個或者沒有到這個地方去,我就不會死了。'”
- 但是另一個人會說,“是的,但是會有別的條件。因為你有生必有死。”
因此,就像這樣,通過邏輯,通過辯論,一個人就能毫不遲疑地獲得徹底的理解(“像這樣嗎,或是那樣嗎?”)。通過這種方式,我們的理解就變得堅定不移。不管此後我們進行禪定或別的什麼,它會變得更加富有成效。因此,這種類型的探討、辯論、邏輯推理,在任何條件下對任何人都是很有幫助的。我們很多時候用自己不是很明確的方式在思考;我們不考慮我們行為的結果或我們思考方式的後果。因此,如果我們能夠學會合邏輯地去思考,那么生活中的麻煩就少得多了。
因此,這就是佛教科學的一個方面。
現實
因此,就現實而言,我們已經討論過的一點就是永恆性。任何事物在時時刻刻發生變化,每時每刻在向死亡邁進。這就是現實。對我們的年齡來說真實不虛。我們可以想著:“唉,我每天都在變老”,還想著,“哦,這沒什麼”,但是每天我們中有多少人想著:“我在向死亡接近。此乃現實而已”?但是,如果我們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每天在向死亡邁進,而死亡任何時候都可能發生,這真的如此,那麼,我們就不虛度光陰了。我們不會把事情明日復明日地推脫,我們會盡其所能而富有意義地利用我們的人生。而最富有意義的就是努力饒益他人。因此,這就是現實。這樣想很有助益,“如果今天是我最後的一天,我在這一天想做什麼呢?我怎麼樣用一種富有意義的方式度過它呢?”因為我們永遠也不知道,我們最後的日子是哪一天。我們可能在離開這個房間後撞上車。這並不是要我們感到灰心喪氣;這是要我們以更富有意義的方式運用我們的時間。
關於現實,我們舉另一個例子。假設你和另外十個人在同一座電梯裡,電梯突然壞了。沒電了,你和這十個人在這座電梯裡要困上一整天。你們相互之間怎麼辦呢?如果你們開始打鬥、爭吵,等等,這座電梯就會成為一座地獄。你能活下來的唯一途徑就是,每個人是否互相幫助、相互友好、以善相待,因為你們全都困在這座電梯裡了;你們陷入到同樣的環境中了。因此,這就是邏輯。這就是理性,不是嗎?這樣,我們將這個比喻擴展到整個地球:整個地球就像一座巨大的電梯,我們都一起困在這個星球上。如果我們互相爭吵打鬥,對每個人來說這只能是徹底的悲劇。因此,我們存活的唯一方式是,每一個人都相互友好、善良、互助,因為我們全都同在這裡,我們處在同樣的情況下。我們呼吸同樣的空氣;我們享有同樣的海洋、水資源、和陸地。我們同處在一座電梯裡。這就是現實和邏輯同在。
同樣,我們有很多幻想和投射。我們可以想像,我們和所有其他人都以各種不可能的方式存在著。我們做出這樣的投射,似乎這就是事物存在的方式,但這並不符合現實;這只是我們的幻想,我們的投射而已。
例如,我可能想著,我可以用某種方式行事,而這不會帶來任何結果。因此,“我可能得不到一種良好的教育,我可能懶惰成性,但這不會在我的生活中產生什麼影響;我同樣能夠成功。”或者“我可以遲到,我可以向你講粗話,這不會有什麼後果。”很多人看別人好像真的沒有什麼感情。他們從來不去想,他們所說的可能會傷害別人。因此,“我可以遲到,這不要緊。”這就不是現實。這是對因果的幻想的一種投射。但是,現實是,人人都有感情,就像我一樣,我說什麼,我如何對待你,會影響到你的感情,就像你如何對待我、對我說什麼,會影響到我的感情一樣。因此,這就是現實,不是嗎?我們越能深入了解這一點,對此銘記在心,我們就會越能夠為他人著想。我們在乎我們如何影響他們,並據此來調節我們的行為。
或者我可以想像,我獨立自存,不依靠別的任何人。這同樣不是現實,不是嗎?如果我做如是之想,那麼我會這樣考慮,“我應該總是為所欲為。我是最重要的。因此,在飯店裡,我應該在任何人之前第一個得到服務,”如果他們不滿足我,我就會很失望,很生氣。但是,問題就當然在於別人也認為他們才是最重要的,而沒有人會同意我們是最重要的。這就是我們的投射。這就是我們的幻想。這不是現實。沒有人是宇宙的中心。沒有人是最重要的。每個人想招人喜歡、沒有人想招人討厭,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是平等的。任何一位飯店裡等著上菜的人都想得到他們的菜,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在醫生辦公室等待的人都想輪到他的次序,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因此,我們全都平等。這就是現實。
佛教科學和西方科學
認識現實、並據此調整我們的行為,這是佛教科學的一部分。當然還有其它方面的關於現實的教義。這一點很有趣,即西方科學家們如何開始發現佛教科學中形成的很多觀點 – 他們此前從未考慮過的看待事物的不同方法 – 是正確的。
例如,在我們西方科學中有物質和能量的守恆定律:物質和能量既不能被製造也不能被毀滅,只能轉換。如果我們這樣去考慮,那麼就不存在開始和結束。因此,我們想到宇宙大爆炸的時候,我們就會認為大爆炸產生於無 – 從無物開始的 – 但是,佛教的觀點是,在大爆炸之前就存在東西。對於這個宇宙產生於大爆炸,佛教並無異議,但是在此之前,存在過不可勝數的宇宙,在此之後的宇宙也將不可勝數。現在,西方科學家們也逐漸開始用這樣的話語進行思考了。從西方的基本科學觀點來看,這也是符合邏輯的。因此,我們在這裡又回到了邏輯。如果你認為物質和能量既不能被製造也不能被毀滅而只能轉換,那麼這樣斷言在邏輯上是不一致的 – “但是,大爆炸是有開端的。”因此,這就是我們西方科學運用佛教邏輯和論辯立場的一個明顯的例子。
佛教科學中的一個主要論斷是思維和物質之間的關係。思維和物質相互聯繫。你不可能將思維只禁錮在大腦中,或者把它變成某種化學過程。你瞧,問題就在於,你用“思維”這個詞語的時候,你就會把它想成是某種東西,但這並不屬於佛教的觀念。佛教的觀念是言說思維活動。而思維活動 – 其意思是認知事物 – 我們可以通過大腦裡某種化學的或者電子的過程進行描述,我們還可以用一種經驗性的觀點來描述,談及思維的時候,我們滔滔不絕地談論的正是這種經驗性的觀點。
醫學科學家們發現,佛教所說的是真的,我們的思維狀態,我們體驗生活的品質,將會影響我們的健康。因此,如果我們心理平靜,有著內在的安寧……這就意味著遠離長期的擔憂和抱怨,遠離總是以一種負性的、悲觀的態度考慮東西。如果我們用這樣一些負性的方式去思考,這就對健康有危害。而當如果我們樂觀、善良、替別人著想、友好、平和 – 這就會增強我們的免疫系統,這有助於更好的健康。世界各地各種研究中心的科學家們對此進行著研究,他們發現佛教所說的是真的,我們的心理狀況影響身體,因此它影響物質。在我們西方有很多課程用於所謂的“內觀”禪定以控制疼痛,幫助人們處理壓力、疼痛、艱難困境。這種方法基本上集中在呼吸上,這使我們保持平靜。這種做法把我們和土地聯繫起來,在某種意義上,和物理元素聯繫起來,這樣你就不會滿懷失望地想,“我呀我,我和我的痛苦啊,我和我的憂傷”或者“我真失望。”因此,這會讓人平靜下來,對處理苦痛非常非常有效。因此,要從這些方法中獲得饒益,我們不必非得要皈依佛教。
這就是佛教科學。
佛教心理學
現在,佛教心理學應對我們如何認識事物 – 換句話說 – 認知科學(科學和心理學之間的差異並不嚴格)。因此,我們有關於認知方法的研究 – 我們如何認識事物? – 我們還有如何處理情緒問題。這二者是佛教心理學的兩個領域。
認識事物的方式
最重要的一點是,能夠認識有效理解或者認識事物、與無效理解或者認識事物之間的差別是什麼。佛教對此有諸多論述。有效認識事物的方式被認為是一種既準確又確定的認知方式。準確的意思是它是正確的 – 與現實相對應;它能夠被別人證實。確定的意思是我們確信;我們有把握。這不是這樣一種思維狀態:“哦,這或許就像這樣,或許就像那樣,但我確實不清楚。”
因此,什麼是認識事物的有效方式呢?我們有所謂的微知覺。這就是看、聽、嗅、味、和感受某種物理感覺(我們還可以在睡夢中擁有這些,因此這也是心理的)。因此,我們看到一個人時,這需要是有效的。但這並非經常有效:“我本以為我看到那裡有什麼東西,但是我不太確定。”“我想我在人群中看到你了,但我不太確定。我想我看到你了,但實際上是別人。”“我本以為你說過這個,但或許我錯了,我聽到的是別的東西。”這不是有效的,是嗎?這不准確也不確定。
扭曲失真可能有很多種原因。就像我摘掉眼鏡後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但是,你們並不是以一片模糊的形式存在,是嗎?是我的眼鏡出什麼毛病了,這就是為什麼看起來一片模糊。如果我問別人,“你能看到那片模糊的東西嗎?”他們會說沒有,因此,我應該知道這是錯的。
因此,我們有微知覺,這裡,我們討論一下準確又確定的知覺。
有效的認識也是可推論的認識。儘管是一個不正確的東西,但必須是有效的。推論。推理。“有煙必有火”就是一個經典例子。你看到遠山上的煙囪裡升起煙來。因此,我們有了一個有效的知覺 – 你看到煙 – 於是我們可以推斷有火(實際上我們沒有看到火)。有煙必有火。這就是有效。
但是,有些東西你甚至無法通過邏輯來認識,例如住在某個房間裡的人的名字,這個你就需要有一個有效的信息源。這也是一種推斷 – 即這個人是一個有效的信息源,因此他的話是真的。一個最佳的例子是:“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我們無法自己知道我們的生日。我們了解生日的唯一方式是詢問母親或者看出生記錄,它們是有效的信息源。
有多種形式的推斷。有基於常規的推斷:你聽到一個聲音。你怎麼知道它是一個詞語呢?你怎麼知道它有什麼意思呢?如果你思考一下這個,會發現它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過程。我們基本上只是聽音響,但是,因為我們習得了一定的常規,我們能夠推斷,聽到這個音響的時候,知道這是一個詞的發音,也能夠推斷它有一定的意義。當然,我們需要檢查,因為有時候我們認為一個人說一件事指一件事而實際上完全暗指另一件事。
因此,這就是我們探討佛教心理學或認知科學的這方面時所討論的內容。我們必須要檢查。“我從你的話中推斷出這是你的意思,但這對不對呢?”我們經常誤解別人的意思,不是嗎?有人說,“我愛你,”我們可能會想他對我在性方面感興趣,但是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這種不正確的推斷可能引起很多誤解。
因此,如果這是一個有效的推斷,那麼它就需要既準確又確定。
推測是無效的。“我推測你的意思是這樣,但我不確定。”推測基本上是一種猜測。“我猜這是你的意思。”這可能是對的,這可能錯了,但這不確定。我想這就是你的意思。這就是推測。但是我們並不確定。
還有不確定的動搖。“你的意思是這樣,或者你的意思是那樣?”我們來回反复。
還有被歪曲了的認知,我們以為某個東西完全不正確。而這根本不是另一個人的本意。
因此,這就是認知如何工作,佛教對此有很多論述。從任何一種背景出發去理解,這一點非常非常重要,“我認識它的方法對還是不對呢?”如果我還不確定,那麼我就需要認識到這一點,再一次去努力去尋找真相。這一點對任何人都很有幫助。這一點,你不需要佛教宗教和儀式。
煩惱情緒
下面,佛教心理學中的另一個主要主題與情緒有關。我們有正性和負性兩種情緒。那些負性的情緒就是煩惱情緒;它們擾亂我們心理的平靜。我們談論的是像憤怒這樣的情緒。煩惱情緒的定義是,這是一種心理狀態,當這種狀態產生時,讓我們失去心理的平靜 – 因此,我們變得有點沮喪,有點焦慮 – 讓我們喪失自我控制。因此,我們生氣的時候,我們的能量 – – 你能夠感覺到它,它被搞亂了。此後我們做事說話,然後可能會後悔。我們只是出於衝動而行事。
我們聽到很多佛教的業力(因果報應)。業力講的就是我們基於以前的習慣的衝動行為。因此,當我們極度執迷、渴望或者貪婪時,我們就再也不能平靜 – 我們失望是因為我們想有所得 – 這樣我們再一次失去了自控,就像對巧克力一樣,我們就是禁不住要吃。
因此,這些就是煩惱情緒。但是在另一方面,還有正性的情緒。佛教並沒有說要祛除所有情緒。有像愛這樣的情感,它是希望別人快樂、獲得快樂的因緣的願望,而不管他們做什麼,不管他們怎麼樣對待我們和我們所愛的人。也有悲憫,希望別人遠離苦難和造成苦難之因緣的願望。有忍耐。有尊重。因此,也有很多正性的感情。因此,在我們的情緒和行為方式中,我們要學會區分什麼是建設性的、什麼是破壞性的。佛教不僅能在這些不同的情感狀態上教導很多,從而能夠使我們認識它們,而且在幫助我們取除這些煩惱的心理狀態方面,手段豐富。
因此,記著我們在談論錯覺,在談論有關不真實的東西的投射。其中一個最突出的投射就是我們如何樣存在。正如我所言,從最簡單的方法上講,我們認為自己是最重要的人,我們切切實實如此自存,我們應該總是能夠為我所欲,每一個人都應該喜歡我們。這樣去考慮則非常有趣:“並非人人都喜歡佛教,因此,我為什麼要期待別人人人都要喜歡我呢?”這是一句值得記住的很有用的話。
因此,不管怎麼樣,我們去這樣想:“我是大腦中這個實實在在的東西,我的頭腦中持續著的聲音的主人,在擔心我該做什麼?人們怎麼看待我?”就像有一個小小的我坐在腦袋裡,看著在一個屏幕和擴音器上來自各個感覺器官的信息,然後按動按鈕讓身體運動起來或者讓話語說出來:“現在我要做這個。現在我要做那個。”這就是對我們自己的一種干擾性的錯覺。我們怎麼知道這是乾擾性的呢?因為我們都感覺到不可靠。請這樣想一想,有這種對自己的不安全感和擔心:“人們怎麼看待我呢?”等等。
因此,所發生的乃是,我們不僅有著關於我們自己的這些投射,還有關於我們周圍的一切東西。我們看到各種東西,我們誇大它們所擁有的美好品質。我們甚至投射出它們所沒有的好品質。就像我們墜入愛河的時候那樣,“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我們完全忽略了他們可能具有的缺點。“他是我見過的最美、最吸引人的人。”如果我們得不到,那就是渴慕:“我一定要讓他成為我的伴侶,成為我的朋友。”如果我們使他們成為我們的朋友,執迷(我們不想放手)和貪婪(我們想佔有他們更多的時間)就會困擾我們。
這就是一種煩惱的心理狀態,不是嗎?我們需要看到現實:每個人都有強項和弱項。我們經常想著 – 而這完全是不真實的 – “我是最重要的一個。因此我就是你生命中的唯一。你應該把你所有的時間放在我身上”,我們完全忘記了他們在生活中還有其他人、還有其他事要應對,而不僅僅是我們。因此,我們變得怒氣沖衝。我們感到不安全。如果他們不給我們打電話,我們就放大這方面的負性品質,不願去看我們和這個人關係當中的任何好的品質。我們變得憤怒;我們想如願以償,於是我們向他們大嚷大叫,“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你為什麼不來?”因此,基於存在那個小小的我,所以我總是要為所欲為,我應該是那個最重要的人物,這種非實相是 – 我是這個人生活當中唯一的一個。
佛教對我們通過這種思考和感受的方法下對什麼是讓人失望的、什麼是正確的,給出了清晰的分析。因為,你知道,我們的思維讓事物以那種方式顯現,而問題在於我們相信,這與現實相對應。因此,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用這樣一些方法彈出我們幻想的氣球。這可能覺得好像我是唯一的存在者,因為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麼人了,而腦海裡那個聲音仍然存在。但這很荒謬。這不是現實。這與現實不相符合。我閉上眼睛的時候你並沒有停止存在。這就是基礎的佛教心理學。
培養慈愛與悲憫
至於慈愛與悲憫。佛教教給我們很多培養牠們的方法,任何人都可以從中受益(同樣不需要遵循佛教的宗教性層面)。慈愛與悲憫基於人人平等:人人想要快樂;沒有人想要不快樂福。每個人喜歡快樂。沒有人喜歡不快樂。我們全都一樣。
我們都相互聯繫著。我的整個生命取決於別人的工作和關愛。當我們想,所有人都參與種植了我們要吃的糧食,運送它,把它送到我們的商店。還有人築路,還有人製造了運送糧食的卡車。製造汽車的金屬從哪裡來的呢?必須要有人採礦煉鐵以製造卡車。汽車輪胎的橡膠呢?它是從哪裡來的呢?同樣有很多人參加到這個工業活動中來。汽油呢?軀體分解形成了汽油的恐龍等古代生物呢?因此,如果我們這樣去思考,那麼我們就能看到我們與其他人完全相互關聯、相互依賴。從我們全球經濟的角度看,這表現得更加明顯。
因此,在理解人人平等和我們與每個人相互聯繫的基礎上,我們這樣去思考:“不管有什麼樣的問題,它們一定會得到解決。”因為正如一位偉大的印度佛教大師所言,“麻煩和苦難沒有主人;苦難要被消除,不是因為這是我的苦難或你的苦難 – 它必須得消除,就是因為它傷害人。”因此,有了環境問題的時候,比方說,這不只是我的問題或者你的問題;這是每個人的問題。這個問題沒有主人。它必須要解決,就是因為它是一個問題,僅僅只是它是一個問題,對每個人都造成麻煩。
因此,就像這樣,我們用一種與宗教毫無關係、而完全基於邏輯和現實的方式培養慈愛與悲憫。
佛教宗教
因此,我們在問“為什麼是佛教?”的時候,這些是在西方世界讓我們和佛教產生聯繫的方面,即科學的方面和心理學的方面。另外,對我們中還有一小部分人來說,我們可能發現此外,佛教中宗教性的一方面也富有饒益 – 其禮儀、有關轉生的教義、禱告、等等。當時正如我所說,仔細審查我們有這種興趣的原因何在,這一點非常重要。這僅僅是對異域情調的迷戀嗎?我們在尋求某種奇蹟嗎?我們這樣做是當做對我們的父母親或我們的傳統的反叛嗎?我們這麼做僅僅是因為它是時下的新潮;和佛教結緣是所謂的“酷”嗎?這些都不是有效的原因,因為這些原因不會持久;它們並不穩定。如果我們被吸引,我們發現這對我們有饒益(幫助我們成為一名更善良、更富有悲憫心腸的人),而且是對科學和心理方面的補充 – 這點非常重要,需要補充科學和心理學而不是取而代之,如果宗教的方面對我們有來說有這些特點,那麼是可以的。
就是這樣,我們區分了佛教科學、心理學和宗教。
我的報告就到這裡。或許你們有問題要問。有嗎?
有關心理和轉生的問題
我們談起轉生的時候,我們運用心理的概念。它在多大程度上和靈魂的思想相互重疊呢?
我們談起轉生的時候,我們運用心理的概念。它在多大程度上和靈魂的思想相互重疊呢?我們必須要了解心理(mind)是什麼意思,靈魂(soul)是什麼意思。
轉生說的是持續性。就像物質和能量既不能被創造、也不能被毀滅,而只能轉換,我們個體、我們的主觀的思維活動同樣既不能被創造也不能被毀滅。它始於烏有是不符合邏輯的。如果在這樣一個連續體中每一時刻生成下一時刻,那麼它就到頭了然後變成一無所有,這是不合邏輯的。當然,心理活動總會有物理支撐,但是這種支撐可能是非常非常微妙的能量;它無須是一個擁有大腦的全副身軀。因此,這就是從一生到另一生再到另一生持續的東西,甚至直至佛性,個體、主觀思維活動的連續體,它可能非常非常微妙或者非常非常顯而易見,存在著很多層次,但是,它無時不刻毫無間斷地持續存在著。
現在,我們談論靈魂的時候,這當然是一個西方的語彙。在不同的語言中 – – 也包括我們西方各種語言 – – 我們有表示思維(心理)(mind)的詞語,表示精神(spirit)的詞語,表示靈魂(soul)的詞語。它們相互並不對應,即便在我們西方各語言中,而不同的宗教用不同的語言對靈魂有不同的定義。在西方諸宗教中靈魂和上帝之間存在聯繫。在印度諸宗教中,我們有阿特曼(atman),同樣對阿特曼(atman)有不同的觀念。因此,僅僅用靈魂(soul)一詞來做概括很有難度。
但是,一個討論起來容易得多的概念是我(me),我的概念 – 不是我的概念,而是我是什麼?我或者自我(self)是一個我們都擁有的東西,但是我們在它上面用一種其存在並不符合現實的方式做出投射。就像存在某種切切實實的我,就像傳送帶上的一包行李,歷經我們整個一生並進入下一世。這很有趣:你看著照片上你自己嬰兒時候的樣子說“這就是我。”這個我是什麼呢?身體中的每個分子都已經發生改變了。思考的方式、認識事物的方式,都與我們嬰兒時代截然不同。但是我們說,“這就是我”。那麼我是什麼呢?我是一個附在我們生活中所有這些變動不居之物上的標籤。我不是它們中任何一幅圖,但是我一詞指的是,處在我生命中所有不同時分 – 這個時間在每時每刻、無時不刻在變動 – 的基礎上的某個東西。
我常用的一個例子就是電影,讓我們假設是《星球大戰》。什麼是《星球大戰》呢?我們說,“我看過《新球大戰》了。但是我們能說一分鐘看完了整部電影嗎?不能。任何一分鐘的電影場景,那是《星球大戰》嗎?對,是的。這是電影《新球大戰》中的一分鐘。因此,《星球大戰》不是該電影中同樣的一分鐘。《星球大戰》不只是“星球大戰”這個冠名。“星球大戰”這個名稱並沒有指這部電影 – 有一部《星球大戰》影片,它是存在的 – 但是你不可能在這部電影的任何一張膠片中找到它,你不能在任何一個場景中找到它,但是它在每時每刻、無時不刻的變動中存在著。
因此,我或者自我就像這樣。存在我這個詞。它指的是某個東西 – 我坐在這兒;我在做這件事;我在給你說話。但是它並非和我的思維或我的身體或者它們任何一分鐘的存在相一致。但是在身體和思維的連續體這個基礎上,我們可以為此貼上我這個標籤。這不是你。它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並不是什麼固態的東西。因此,你想稱之為靈魂嗎?你想稱之為何物呢?
在梵文和巴利文中同指釋迦牟尼佛的詞是什麼?
在巴利文中用來指佛陀的詞是anata,在梵文中是anatman,它是其他印度哲學流派所宣稱的“非阿特曼”(not the atman)。其他印度哲學流派聲稱,阿特曼是一種穩定(永遠不會發生改變也不受其他事物影響)、不可分(意思是它既是宇宙的範圍,阿特曼和梵天一樣;阿特曼也是像生命中的微小火花一樣),它能夠在解脫的狀態中完全離開身體和思維而獨立存在。
有些印度哲學家宣稱,這種阿特曼具有意識。這個學派就是數論派。而正理論派認為阿特曼不具備意識。認為具有意識的學派說它只是居於這個軀體之中並使用大腦。認為不具有意識的學派說它進入軀體,並認為意識在身體的物理基礎上產生。
因此,這些立場正是佛陀所駁斥的,他說:“沒有阿特曼。”他的意思是說不存在這些外道所定義和宣稱的阿特曼。但是,存在一種阿特曼,存在自我,但是它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 – – 所謂的“約定俗成的自我”、“約定俗成的阿特曼”。
如果有人相信轉生,說他們會轉世,所有特性和存儲在他們的意識當中的信息將持續到下一世的確定程度有多大?
首先,佛教認為轉生是無始的 – 沒有開端 – 其意思是說我們從無窮的生命中就有習慣和本能。因此,基於很多很多不同的因素,只有其中一些本能和秉性在某一個特定的一生將會顯現。一個人所有的本能和從前一世習得的東西在後一世會再次顯現,即便我們因為珍貴的人道輪迴而轉生為人也不一定會是這樣,這是很稀罕的。很多東西取決於我們死後所想的內容和思維的狀態。然後,我們下一世的所有環境和條件 – 並不僅僅局限於我們的家庭條件,還包括國家可能遭遇飢荒、可能發生戰爭 – 可能有如此多的東西會影響到最終顯現的內容。
因此,努力把我們生命的主要重點放在正性的思想、而不是負性的思想或行為上,死亡的時候心理安定平靜,正性的思想和意願能夠在靈性之道上持續,這一點很重要。
贊辭
願這是一個結束的好地方。我們不管想起怎麼樣的理解,總會有各種正性的力量從中產生,願這種理解越來越深入。
這聽起來可能像是佛教宗教,但這同樣非常科學。如果你和什麼人有一次美好的相遇,你們有了一次富有意義、正性的談話,而這場談話隨著電話鈴的響起而結束了,那麼能量就會完全失掉,你會把剛才正性的談話忘得一干二淨。但是如果我們在結束一次互動時這樣想著,“願它對我有正性的影響,”那麼這種正性的感情,這種理解就會與我們同在,在生活中幫助我們。這就是我們如何結束討論的方式,這也是結束和任何一個人結束任何一種正性互動的很有助益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