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很高兴和诸位在一起。各位邀请我谈一谈“为什么是佛教?”这当然是一个有效的命题,尤其是在西方,我们有着自己的宗教,因此我们为什么还需要佛教呢?
我认为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在谈论佛教的时候,我们有很多方面可以说。可以称之为佛教科学、佛教心理学,佛教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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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佛教科学,这是指类似于逻辑的东西,我们如何认识事物,以及如何从最基本出发来看待现实 – 宇宙如何形成,等等,这样一些东西 – 思维和事物之间的关系。所有这一切都和科学话题有关,在这些领域,佛教能提供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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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心理学处理各种情绪状态,尤其是造成很多快乐(愤怒、嫉妒、贪婪等)的烦恼情绪。佛教在如何处理经由这些烦恼情绪而产生的问题方面有着丰富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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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作为宗教,另一方面,与各种仪式、祈祷有关;它涉及到转生这样的主题。这也是一个内容极为丰富的领域。
因此,当我们问“为什么是佛教?在如今的西方世界,我们需要掌握佛教的哪些方面?”时,我认为我们尤其需要看一看佛教科学和佛教心理学。如果人们对佛教更富有宗教特色的方面感兴趣,这很不错;没什么问题。但是,通常而言,如果你成长在一种宗教下而要改信另一种宗教,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可能会造成内部的冲突、忠诚方面的冲突,尤其会在死亡之际造成麻烦 – 你对到底信仰什么颇感困惑。
因此,作为西方人、在西方传统下成长,但转向佛教信仰方面,对此我们需要非常谨慎。因为会有额外的问题产生,例如迷信的侵入、期待通过佛教仪式发生奇迹。因此最好是、最佳的建议是,至少在起始阶段,专注于佛教科学和佛教心理学。这些领域可以很好地融入到我们西方的传统中而不会有冲突。因此,让我们看一看佛教科学和佛教心理学方面的东西吧。
佛教科学
逻辑
逻辑是佛教训练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其研究的方式就是通过辩论。那么,辩论的目的是什么呢?辩论的目的不是赢过对手,不是证明你的对手是错误的。辩论的全部意义在于有拥护者在,他们对某个佛教教义表达了一种观点或者一种理解,而另一个人对他们的理解发出挑战,尝试着检验另一个人,看他如何在理解上是贯通一致的。因此,如果你相信这一点或那一点,那么别的东西从逻辑上就会跟进。如果跟进的东西毫无道理,没有任何意义,那么你的理解中就有错误。因此,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如果我们要在现实的基本事实方面努力做出深刻的理解,例如说永恒,那么我们想 – 所谓的禅定 – 我们想对此作出深刻的思考,使之成为我们观照世界的一部分。
一切事物在随时发生变化,对我们一般的心理平静而言,理解这一点很重要。例如,你买了一台新电脑,结果它坏了,你对此非常沮丧:“它为什么要坏呢?”等等。但是你合乎逻辑地去想,它之所以坏掉,原因在于首先它是制造出来的。因为它是由很多部件构造成的,很多不同的东西相互结合,所以它很不稳定,因此,它当然会在某个时刻坏掉。
即便我们见到某个人,我们之间结成了稳固的友谊,甚至成为伴侣,这最终会结束。那么,它为什么结束呢?为什么关系会破裂呢?我们分离是因为我们相遇。我们相遇后的每一分钟,我和相遇者的生活环境和条件在变化。支持我们友谊开端的环境不再存在了,而友谊依靠所有这些条件,因此当它结束的时候 – 哦,它当然会有尽头,因为支持它的条件已经改变了。因此,那桩在我们看来促成分离的最后的事件 – 一次争吵,让我们假设 – 是友谊走到尽头的唯一条件了。如果不是这项条件,那就会是别的什么了。但是使之结束的真正原因在于因为它的源起。
因此,我们生活中同样的事(这是佛教对待死亡的态度):我们要死的原因是什么?原因在于我们出生了。现实的疾病或事故只是死亡的条件。因此,你出生了,你就会死。就这么简单。这就是现实。佛教科学就是这些方面,这就是逻辑。因此,在辩论中,另一个人会检验你对这一点的理解,努力找到你论辩中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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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可能会说,‘如果我没有吃这个或者没有到这个地方去,我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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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另一个人会说,“是的,但是会有别的条件。因为你有生必有死。”
因此,就像这样,通过逻辑,通过辩论,一个人就能毫不迟疑地获得彻底的理解(“像这样吗,或是那样吗?”)。通过这种方式,我们的理解就变得坚定不移。不管此后我们进行禅定或别的什么,它会变得更加富有成效。因此,这种类型的探讨、辩论、逻辑推理,在任何条件下对任何人都是很有帮助的。我们很多时候用自己不是很明确的方式在思考;我们不考虑我们行为的结果或我们思考方式的后果。因此,如果我们能够学会合逻辑地去思考,那么生活中的麻烦就少得多了。
因此,这就是佛教科学的一个方面。
现实
因此,就现实而言,我们已经讨论过的一点就是永恒性。任何事物在时时刻刻发生变化,每时每刻在向死亡迈进。这就是现实。对我们的年龄来说真实不虚。我们可以想着:“唉,我每天都在变老”,还想着,“哦,这没什么” ,但是每天我们中有多少人想着:“我在向死亡接近。此乃现实而已”?但是,如果我们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每天在向死亡迈进,而死亡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这真的如此,那么,我们就不虚度光阴了。我们不会把事情明日复明日地推脱,我们会尽其所能而富有意义地利用我们的人生。而最富有意义的就是努力饶益他人。因此,这就是现实。这样想很有助益,“如果今天是我最后的一天,我在这一天想做什么呢?我怎么样用一种富有意义的方式度过它呢?”因为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我们最后的日子是哪一天。我们可能在离开这个房间后撞上车。这并不是要我们感到灰心丧气;这是要我们以更富有意义的方式运用我们的时间。
关于现实,我们举另一个例子。假设你和另外十个人在同一座电梯里,电梯突然坏了。没电了,你和这十个人在这座电梯里要困上一整天。你们相互之间怎么办呢?如果你们开始打斗、争吵,等等,这座电梯就会成为一座地狱。你能活下来的唯一途径就是,每个人是否互相帮助、相互友好、以善相待,因为你们全都困在这座电梯里了;你们陷入到同样的环境中了。因此,这就是逻辑。这就是理性,不是吗?这样,我们将这个比喻扩展到整个地球:整个地球就像一座巨大的电梯,我们都一起困在这个星球上。如果我们互相争吵打斗,对每个人来说这只能是彻底的悲剧。因此,我们存活的唯一方式是,每一个人都相互友好、善良、互助,因为我们全都同在这里,我们处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我们享有同样的海洋、水资源、和陆地。我们同处在一座电梯里。这就是现实和逻辑同在。
同样,我们有很多幻想和投射。我们可以想象,我们和所有其他人都以各种不可能的方式存在着。我们做出这样的投射,似乎这就是事物存在的方式,但这并不符合现实;这只是我们的幻想,我们的投射而已。
例如,我可能想着,我可以用某种方式行事,而这不会带来任何结果。因此,“我可能得不到一种良好的教育,我可能懒惰成性,但这不会在我的生活中产生什么影响;我同样能够成功。”或者“我可以迟到,我可以向你讲粗话,这不会有什么后果。”很多人看别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他们从来不去想,他们所说的可能会伤害别人。因此,“我可以迟到,这不要紧。”这就不是现实。这是对因果的幻想的一种投射。但是,现实是,人人都有感情,就像我一样,我说什么,我如何对待你,会影响到你的感情,就像你如何对待我、对我说什么,会影响到我的感情一样。因此,这就是现实,不是吗?我们越能深入了解这一点,对此铭记在心,我们就会越能够为他人着想。我们在乎我们如何影响他们,并据此来调节我们的行为。
或者我可以想象,我独立自存,不依靠别的任何人。这同样不是现实,不是吗?如果我做如是之想,那么我会这样考虑,“我应该总是为所欲为。我是最重要的。因此,在饭店里,我应该在任何人之前第一个得到服务,”如果他们不满足我,我就会很失望,很生气。但是,问题就当然在于别人也认为他们才是最重要的,而没有人会同意我们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我们的投射。这就是我们的幻想。这不是现实。没有人是宇宙的中心。没有人是最重要的。每个人想招人喜欢、没有人想招人讨厌,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是平等的。任何一位饭店里等着上菜的人都想得到他们的菜,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医生办公室等待的人都想轮到他的次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因此,我们全都平等。这就是现实。
佛教科学和西方科学
认识现实、并据此调整我们的行为,这是佛教科学的一部分。当然还有其它方面的关于现实的教义。这一点很有趣,即西方科学家们如何开始发现佛教科学中形成的很多观点 – 他们此前从未考虑过的看待事物的不同方法 – 是正确的。
例如,在我们西方科学中有物质和能量的守恒定律:物质和能量既不能被制造也不能被毁灭,只能转换。如果我们这样去考虑,那么就不存在开始和结束。因此,我们想到宇宙大爆炸的时候,我们就会认为大爆炸产生于无 – 从无物开始的 – 但是,佛教的观点是,在大爆炸之前就存在东西。对于这个宇宙产生于大爆炸,佛教并无异议,但是在此之前,存在过不可胜数的宇宙,在此之后的宇宙也将不可胜数。现在,西方科学家们也逐渐开始用这样的话语进行思考了。从西方的基本科学观点来看,这也是符合逻辑的。因此,我们在这里又回到了逻辑。如果你认为物质和能量既不能被制造也不能被毁灭而只能转换,那么这样断言在逻辑上是不一致的 – “但是,大爆炸是有开端的。”因此,这就是我们西方科学运用佛教逻辑和论辩立场的一个明显的例子。
佛教科学中的一个主要论断是思维和物质之间的关系。思维和物质相互联系。你不可能将思维只禁锢在大脑中,或者把它变成某种化学过程。你瞧,问题就在于,你用“思维”这个词语的时候,你就会把它想成是某种东西,但这并不属于佛教的观念。佛教的观念是言说思维活动。而思维活动 – 其意思是认知事物 – 我们可以通过大脑里某种化学的或者电子的过程进行描述,我们还可以用一种经验性的观点来描述,谈及思维的时候,我们滔滔不绝地谈论的正是这种经验性的观点。
医学科学家们发现,佛教所说的是真的,我们的思维状态,我们体验生活的品质,将会影响我们的健康。因此,如果我们心理平静,有着内在的安宁……这就意味着远离长期的担忧和抱怨,远离总是以一种负性的、悲观的态度考虑东西。如果我们用这样一些负性的方式去思考,这就对健康有危害。而当如果我们乐观、善良、替别人着想、友好、平和 – 这就会增强我们的免疫系统,这有助于更好的健康。世界各地各种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对此进行着研究,他们发现佛教所说的是真的,我们的心理状况影响身体,因此它影响物质。在我们西方有很多课程用于所谓的“内观”禅定以控制疼痛,帮助人们处理压力、疼痛、艰难困境。这种方法基本上集中在呼吸上,这使我们保持平静。这种做法把我们和土地联系起来,在某种意义上,和物理元素联系起来,这样你就不会满怀失望地想,“我呀我,我和我的痛苦啊,我和我的忧伤”或者“我真失望。”因此,这会让人平静下来,对处理苦痛非常非常有效。因此,要从这些方法中获得饶益,我们不必非得要皈依佛教。
这就是佛教科学。
佛教心理学
现在,佛教心理学应对我们如何认识事物 – 换句话说 – 认知科学(科学和心理学之间的差异并不严格)。因此,我们有关于认知方法的研究 – 我们如何认识事物? – 我们还有如何处理情绪问题。这二者是佛教心理学的两个领域。
认识事物的方式
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认识有效理解或者认识事物、与无效理解或者认识事物之间的差别是什么。佛教对此有诸多论述。有效认识事物的方式被认为是一种既准确又确定的认知方式。准确的意思是它是正确的 – 与现实相对应;它能够被别人证实。确定的意思是我们确信;我们有把握。这不是这样一种思维状态:“哦,这或许就像这样,或许就像那样,但我确实不清楚。”
因此,什么是认识事物的有效方式呢?我们有所谓的微知觉。这就是看、听、嗅、味、和感受某种物理感觉(我们还可以在睡梦中拥有这些,因此这也是心理的)。因此,我们看到一个人时,这需要是有效的。但这并非经常有效:“我本以为我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是我不太确定。”“我想我在人群中看到你了,但我不太确定。我想我看到你了,但实际上是别人。”“我本以为你说过这个,但或许我错了,我听到的是别的东西。”这不是有效的,是吗?这不准确也不确定。
扭曲失真可能有很多种原因。就像我摘掉眼镜后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但是,你们并不是以一片模糊的形式存在,是吗?是我的眼镜出什么毛病了,这就是为什么看起来一片模糊。如果我问别人,“你能看到那片模糊的东西吗?”他们会说没有,因此,我应该知道这是错的。
因此,我们有微知觉,这里,我们讨论一下准确又确定的知觉。
有效的认识也是可推论的认识。尽管是一个不正确的东西,但必须是有效的。推论。推理。“有烟必有火”就是一个经典例子。你看到远山上的烟囱里升起烟来。因此,我们有了一个有效的知觉 – 你看到烟 – 于是我们可以推断有火(实际上我们没有看到火)。有烟必有火。这就是有效。
但是,有些东西你甚至无法通过逻辑来认识,例如住在某个房间里的人的名字,这个你就需要有一个有效的信息源。这也是一种推断 – 即这个人是一个有效的信息源,因此他的话是真的。一个最佳的例子是:“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们无法自己知道我们的生日。我们了解生日的唯一方式是询问母亲或者看出生记录,它们是有效的信息源。
有多种形式的推断。有基于常规的推断:你听到一个声音。你怎么知道它是一个词语呢?你怎么知道它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你思考一下这个,会发现它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过程。我们基本上只是听音响,但是,因为我们习得了一定的常规,我们能够推断,听到这个音响的时候,知道这是一个词的发音,也能够推断它有一定的意义。当然,我们需要检查,因为有时候我们认为一个人说一件事指一件事而实际上完全暗指另一件事。
因此,这就是我们探讨佛教心理学或认知科学的这方面时所讨论的内容。我们必须要检查。“我从你的话中推断出这是你的意思,但这对不对呢?”我们经常误解别人的意思,不是吗?有人说,“我爱你,”我们可能会想他对我在性方面感兴趣,但是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这种不正确的推断可能引起很多误解。
因此,如果这是一个有效的推断,那么它就需要既准确又确定。
推测是无效的。“我推测你的意思是这样,但我不确定。”推测基本上是一种猜测。“我猜这是你的意思。”这可能是对的,这可能错了,但这不确定。我想这就是你的意思。这就是推测。但是我们并不确定。
还有不确定的动摇。“你的意思是这样,或者你的意思是那样?”我们来回反复。
还有被歪曲了的认知,我们以为某个东西完全不正确。而这根本不是另一个人的本意。
因此,这就是认知如何工作,佛教对此有很多论述。从任何一种背景出发去理解,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我认识它的方法对还是不对呢?”如果我还不确定,那么我就需要认识到这一点,再一次去努力去寻找真相。这一点对任何人都很有帮助。这一点,你不需要佛教宗教和仪式。
烦恼情绪
下面,佛教心理学中的另一个主要主题与情绪有关。我们有正性和负性两种情绪。那些负性的情绪就是烦恼情绪;它们扰乱我们心理的平静。我们谈论的是像愤怒这样的情绪。烦恼情绪的定义是,这是一种心理状态,当这种状态产生时,让我们失去心理的平静 – 因此,我们变得有点沮丧,有点焦虑 – 让我们丧失自我控制。因此,我们生气的时候,我们的能量 – 你能够感觉到它,它被搞乱了。此后我们做事说话,然后可能会后悔。我们只是出于冲动而行事。
我们听到很多佛教的业力(因果报应)。业力讲的就是我们基于以前的习惯的冲动行为。因此,当我们极度执迷、渴望或者贪婪时,我们就再也不能平静 – 我们失望是因为我们想有所得 – 这样我们再一次失去了自控,就像对巧克力一样,我们就是禁不住要吃。
因此,这些就是烦恼情绪。但是在另一方面,还有正性的情绪。佛教并没有说要祛除所有情绪。有像爱这样的情感,它是希望别人快、获得快乐的因缘的愿望,而不管他们做什么,不管他们怎么样对待我们和我们所爱的人。也有悲悯,希望别人远离苦难和造成苦难之因缘的愿望。有忍耐。有尊重。因此,也有很多正性的感情。因此,在我们的情绪和行为方式中,我们要学会区分什么是建设性的、什么是破坏性的。佛教不仅能在这些不同的情感状态上教导很多,从而能够使我们认识它们,而且在帮助我们取除这些烦恼的心理状态方面,手段丰富。
因此,记着我们在谈论错觉,在谈论有关不真实的东西的投射。其中一个最突出的投射就是我们如何样存在。正如我所言,从最简单的方法上讲,我们认为自己是最重要的人,我们切切实实如此自存,我们应该总是能够为我所欲,每一个人都应该喜欢我们。这样去考虑则非常有趣:“并非人人都喜欢佛教,因此,我为什么要期待别人人人都要喜欢我呢?”这是一句值得记住的很有用的话。
因此,不管怎么样,我们去这样想:“我是大脑中这个实实在在的东西,我的头脑中持续着的声音的主人,在担心我该做什么?人们怎么看待我?”就像有一个小小的我坐在脑袋里,看着在一个屏幕和扩音器上来自各个感觉器官的信息,然后按动按钮让身体运动起来或者让话语说出来:“现在我要做这个。现在我要做那个。”这就是对我们自己的一种干扰性的错觉。我们怎么知道这是干扰性的呢?因为我们都感觉到不可靠。请这样想一想,有这种对自己的不安全感和担心:“人们怎么看待我呢?”等等。
因此,所发生的乃是,我们不仅有着关于我们自己的这些投射,还有关于我们周围的一切东西。我们看到各种东西,我们夸大它们所拥有的美好品质。我们甚至投射出它们所没有的好品质。就像我们坠入爱河的时候那样,“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我们完全忽略了他们可能具有的缺点。“他是我见过的最美、最吸引人的人。”如果我们得不到,那就是渴慕:“我一定要让他成为我的伴侣,成为我的朋友。”如果我们使他们成为我们的朋友,执迷(我们不想放手)和贪婪(我们想占有他们更多的时间)就会困扰我们。
这就是一种烦恼的心理状态,不是吗?我们需要看到现实:每个人都有强项和弱项。我们经常想着 – 而这完全是不真实的 – “我是最重要的一个。因此我就是你生命中的唯一。你应该把你所有的时间放在我身上”,我们完全忘记了他们在生活中还有其他人、还有其他事要应对,而不仅仅是我们。因此,我们变得怒气冲冲。我们感到不安全。如果他们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就放大这方面的负性品质,不愿去看我们和这个人关系当中的任何好的品质。我们变得愤怒;我们想如愿以偿,于是我们向他们大嚷大叫,“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来?”因此,基于存在那个小小的我,所以我总是要为所欲为,我应该是那个最重要的人物,这种非实相是 – 我是这个人生活当中唯一的一个。
佛教对我们通过这种思考和感受的方法下对什么是让人失望的、什么是正确的,给出了清晰的分析。因为,你知道,我们的思维让事物以那种方式显现,而问题在于我们相信,这与现实相对应。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用这样一些方法弹出我们幻想的气球。这可能觉得好像我是唯一的存在者,因为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人了,而脑海里那个声音仍然存在。但这很荒谬。这不是现实。这与现实不相符合。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你并没有停止存在。这就是基础的佛教心理学。
培养慈爱与悲悯
至于慈爱与悲悯。佛教教给我们很多培养它们的方法,任何人都可以从中受益(同样不需要遵循佛教的宗教性层面)。慈爱与悲悯基于人人平等:人人想要快乐;没有人想要不快乐。每个人喜欢快乐。没有人喜欢不快乐。我们全都一样。
我们都相互联系着。我的整个生命取决于别人的工作和关爱。当我们想,所有人都参与种植了我们要吃的粮食,运送它,把它送到我们的商店。还有人筑路,还有人制造了运送粮食的卡车。制造汽车的金属从哪里来的呢?必须要有人采矿炼铁以制造卡车。汽车轮胎的橡胶呢?它是从哪里来的呢?同样有很多人参加到这个工业活动中来。汽油呢?躯体分解形成了汽油的恐龙等古代生物呢?因此,如果我们这样去思考,那么我们就能看到我们与其他人完全相互关联、相互依赖。从我们全球经济的角度看,这表现得更加明显。
因此,在理解人人平等和我们与每个人相互联系的基础上,我们这样去思考:“不管有什么样的问题,它们一定会得到解决。”因为正如一位伟大的印度佛教大师所言,“麻烦和苦难没有主人;苦难要被消除,不是因为这是我的苦难或你的苦难 – 它必须得消除,就是因为它伤害人。”因此,有了环境问题的时候,比方说,这不只是我的问题或者你的问题;这是每个人的问题。这个问题没有主人。它必须要解决,就是因为它是一个问题,仅仅只是它是一个问题,对每个人都造成麻烦。
因此,就像这样,我们用一种与宗教毫无关系、而完全基于逻辑和现实的方式培养慈爱与悲悯。
佛教宗教
因此,我们在问“为什么是佛教?”的时候,这些是在西方世界让我们和佛教产生联系的方面,即科学的方面和心理学的方面。另外,对我们中还有一小部分人来说,我们可能发现此外,佛教中宗教性的一方面也富有饶益 – 其礼仪、有关转生的教义、祷告、等等。当时正如我所说,仔细审查我们有这种兴趣的原因何在,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仅仅是对异域情调的迷恋吗?我们在寻求某种奇迹吗?我们这样做是当做对我们的父母亲或我们的传统的反叛吗?我们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它是时下的新潮;和佛教结缘是所谓的“酷”吗?这些都不是有效的原因,因为这些原因不会持久;它们并不稳定。如果我们被吸引,我们发现这对我们有饶益(帮助我们成为一名更善良、更富有悲悯心肠的人),而且是对科学和心理方面的补充 – 这点非常重要,需要补充科学和心理学而不是取而代之,如果宗教的方面对我们有来说有这些特点,那么是可以的。
就是这样,我们区分了佛教科学、心理学和宗教。
我的报告就到这里。或许你们有问题要问。有吗?
有关心理和转生的问题
我们谈起转生的时候,我们运用心理的概念。它在多大程度上和灵魂的思想相互重叠呢?
我们谈起转生的时候,我们运用心理的概念。它在多大程度上和灵魂的思想相互重叠呢?我们必须要了解心理(mind)是什么意思,灵魂(soul)是什么意思。
转生说的是持续性。就像物质和能量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毁灭,而只能转换,我们个体、我们的主观的思维活动同样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毁灭。它始于乌有是不符合逻辑的。如果在这样一个连续体中每一时刻生成下一时刻,那么它就到头了然后变成一无所有,这是不合逻辑的。当然,心理活动总会有物理支撑,但是这种支撑可能是非常非常微妙的能量;它无须是一个拥有大脑的全副身躯。因此,这就是从一生到另一生再到另一生持续的东西,甚至直至佛性,个体、主观思维活动的连续体,它可能非常非常微妙或者非常非常显而易见,存在着很多层次,但是,它无时不刻毫无间断地持续存在着。
现在,我们谈论灵魂的时候,这当然是一个西方的语汇。在不同的语言中 – 也包括我们西方各种语言 – 我们有表示思维(心理)(mind)的词语,表示精神(spirit)的词语,表示灵魂(soul)的词语。它们相互并不对应,即便在我们西方各语言中,而不同的宗教用不同的语言对灵魂有不同的定义。在西方诸宗教中灵魂和上帝之间存在联系。在印度诸宗教中,我们有阿特曼(atman),同样对阿特曼(atman)有不同的观念。因此,仅仅用灵魂(soul)一词来做概括很有难度。
但是,一个讨论起来容易得多的概念是我(me),我的概念 – 不是我的概念,而是我是什么?我或者自我(self)是一个我们都拥有的东西,但是我们在它上面用一种其存在并不符合现实的方式做出投射。就像存在某种切切实实的我,就像传送带上的一包行李,历经我们整个一生并进入下一世。这很有趣:你看着照片上你自己婴儿时候的样子说“这就是我。”这个我是什么呢?身体中的每个分子都已经发生改变了。思考的方式、认识事物的方式,都与我们婴儿时代截然不同。但是我们说,“这就是我”。那么我是什么呢?我是一个附在我们生活中所有这些变动不居之物上的标签。我不是它们中任何一幅图,但是我一词指的是,处在我生命中所有不同时分 – 这个时间在每时每刻、无时不刻在变动 – 的基础上的某个东西。
我常用的一个例子就是电影,让我们假设是《星球大战》。什么是《星球大战》呢?我们说,“我看过《新球大战》了。但是我们能说一分钟看完了整部电影吗?不能。任何一分钟的电影场景,那是《星球大战》吗?对,是的。这是电影《新球大战》中的一分钟。因此,《星球大战》不是该电影中同样的一分钟。《星球大战》不只是“星球大战”这个冠名。“星球大战”这个名称并没有指这部电影 – 有一部《星球大战》影片,它是存在的 – 但是你不可能在这部电影的任何一张胶片中找到它,你不能在任何一个场景中找到它,但是它在每时每刻、无时不刻的变动中存在着。
因此,我或者自我就像这样。存在我这个词。它指的是某个东西 – 我坐在这儿;我在做这件事;我在给你说话。但是它并非和我的思维或我的身体或者它们任何一分钟的存在相一致。但是在身体和思维的连续体这个基础上,我们可以为此贴上我这个标签。这不是你。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并不是什么固态的东西。因此,你想称之为灵魂吗?你想称之为何物呢?
在梵文和巴利文中同指释迦牟尼佛的词是什么?
伯金博士:在巴利文中用来指佛陀的词是anata,在梵文中是anatman,它是其他印度哲学流派所宣称的“非阿特曼”(not the atman)。其他印度哲学流派声称,阿特曼是一种稳定(永远不会发生改变也不受其他事物影响)、不可分(意思是它既是宇宙的范围,阿特曼和梵天一样;阿特曼也是像生命中的微小火花一样),它能够在解脱的状态中完全离开身体和思维而独立存在。
有些印度哲学家宣称,这种阿特曼具有意识。这个学派就是数论派。而正理论派认为阿特曼不具备意识。认为具有意识的学派说它只是居于这个躯体之中并使用大脑。认为不具有意识的学派说它进入躯体,并认为意识在身体的物理基础上产生。
因此,这些立场正是佛陀所驳斥的,他说:“没有阿特曼。”他的意思是说不存在这些外道所定义和宣称的阿特曼。但是,存在一种阿特曼,存在自我,但是它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 – 所谓的“约定俗成的自我”、“约定俗成的阿特曼”。
如果有人相信转生,说他们会转世,所有特性和存储在他们的意识当中的信息将持续到下一世的确定程度有多大?
首先,佛教认为转生是无始的 – 没有开端 – 其意思是说我们从无穷的生命中就有习惯和本能。因此,基于很多很多不同的因素,只有其中一些本能和秉性在某一个特定的一生将会显现。一个人所有的本能和从前一世习得的东西在后一世会再次显现,即便我们因为珍贵的人道轮回而转生为人也不一定会是这样,这是很稀罕的。很多东西取决于我们死后所想的内容和思维的状态。然后,我们下一世的所有环境和条件 – 并不仅仅局限于我们的家庭条件,还包括国家可能遭遇饥荒、可能发生战争 – 可能有如此多的东西会影响到最终显现的内容。
因此,努力把我们生命的主要重点放在正性的思想、而不是负性的思想或行为上,死亡的时候心理安定平静,正性的思想和意愿能够在灵性之道上持续,这一点很重要。
赞辞
愿这是一个结束的好地方。我们不管想起怎么样的理解,总会有各种正性的力量从中产生,愿这种理解越来越深入。
这听起来可能像是佛教宗教,但这同样非常科学。如果你和什么人有一次美好的相遇,你们有了一次富有意义、正性的谈话,而这场谈话随着电话铃的响起而结束了,那么能量就会完全失掉,你会把刚才正性的谈话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如果我们在结束一次互动时这样想着,“愿它对我有正性的影响,”那么这种正性的感情,这种理解就会与我们同在,在生活中帮助我们。这就是我们如何结束讨论的方式,这也是结束和任何一个人结束任何一种正性互动的很有助益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