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修心,或者訓練態度,藏文叫洛炯,是一個很廣大的題目。它講我們怎麼體驗我們的生活,以及我們如何能改變我們對經驗的態度。我們都知道生活充滿著高低起伏,通常並不輕易。許多事情成天發生在我們身上,而這些事是從一系列非常廣大的因跟緣產生的。
舉個簡單的例子,想想今晚在此聚會的我們所有人吧。是什麼讓你來? 有一整套物質上的因素,交通工具、你住在這個城市,然後你有著怎麼樣的興趣,你的家庭、工作、人生總體上是什麼狀況。這一大群因跟緣的結果就是,我們聚在此地,每個人都從不同的背景跟不同的因緣組合而來。
現在我們都坐在這,有你們、有我、有翻譯。也有個攝影機在錄影。你們看著我跟看攝影機有什麼區別? 跟我們一樣,這個攝影機也是因為許多因緣才在此處:有人製造了它,有人買了它,另一個人架設它。我們跟攝影機都擷取訊息。然而,真正的差別在於,我們對擷取的訊息產生了感受,某種程度上是快樂或不快樂的。攝影機跟電腦不會體驗它們所取得的資訊。
什麼是快樂?
生命的基本定理似乎是,我們都想要快樂,不想要不快樂。這促使我們想:「那麼,快樂實際上是什麼? 我們真正想要什麼?」
從佛教的觀點,快樂的定義是,一種感覺,當我們體驗到的時候我們不想離開或失去它,我們喜歡它,若它能持續則我們感到滿意。
它是一種心理的體驗,可以跟生理的感受相伴,例如看到某人某事,或與心理感受相伴,例如想到某人某事。並不是我們喜歡我們所看到的或想到的人事物,反而是我們喜歡我們看到我想到它們時的感覺。然而,快樂跟生理上的愉悅感受並不相同:快樂是心理狀態。它也跟屬於煩惱的貪執不同,貪執誇大了某事物的好處,例如巧克力、我們的青春,或甚至快樂本身,然後我們不想放開。
當我們看著某物,例如一部電影的時候,快樂的層級可能是低的。但幾分鐘後我們還在看而且不想轉開,那就表示我們對我們正感受到的感覺滿意而且不想離開。我們可能會說,我們仍然「樂於看它」。如果我們對其感到不快樂--不快樂的定義是一種感受,讓人在經驗到時自然想遠離--我們通常就會試著轉開而改變我們的體驗。當然,我們有時也會有中性的感受,我們既不想遠離,也不是不想遠離某事,我們無感。
然而,我們經常把快樂跟不快樂兩個詞彙想得太過極端。要嘛是個大大的微笑,要嘛就是真的很悲傷沮喪。但快樂與不快樂的感受,並不一定這麼戲劇化,因為我們人生的每個時刻都體驗著某種程度的快樂與不快樂,而大部份時候都不太戲劇化。
生活的高低起伏
每個時刻我們都體驗著發生的各種不同事情,就像我們身在此處,是由於上百萬的因緣匯聚所致。我們從我們身邊發生的或心中所起的念頭獲取訊息,它們發生時,我們以不同等級的快樂與不快樂體驗之。我們經常用心情來描述這種現象:心情好或心情壞。
人生的本質就是總是高高低低,不是嗎? 而我們的心情也並不總是跟我們取得的訊息,跟我們周遭以及我們自己所作的一致。例如,我們可能做著我們通常喜歡的事情,但我們心情不好,所以我們不快樂,無法享受它。或者我們做著某件不是特別有趣的事情,例如很辛苦的體能運動,但我們卻樂於持續做它。看我們的心情並不總是與我們所做的相符,是很有意思的。
當我們體驗每一刻,我們總是有一特定的態度。態度是我們這邊要談的:它是什麼? 態度單純就是我們看待某事的方式。我們可以有好多不同的態度,而不同的態度很大程度影響著我們的心情如何。在普通的狀況下,我們很難作什麼來改變這些人生中總在發生的高低起伏。即使你用了某種讓你覺得很棒的藥物,長期來說你還是會有高低起伏,對吧? 然而我們的態度卻是可以改變的。
現在當我們談到訓練我們的態度,它有兩個方面。一個就是試著清除或停止對事物的破壞性態度。「破壞性」聽起來可能有點重,所以我們也可以說「非建設性」。不過某種程度上它是自我破壞的,因為這些態度只會讓我們覺得更糟。另一個方面就是訓練自己用更建設性的方式看待事情。
要注意的是,我們這邊並不是在說那個人們通常講的「正面思考的力量」,那超級樂觀的:「每樣事情都太妙了,一切都很棒很完美!」那可能有用,但有點太簡化了。要有對付我們態度的真正有效方法,我們需要看得更深。
我所感受到的並不特別
我們先專注於我們對自己感受的態度,也就是我們對所感受到的快樂與不快樂程度的態度。我們要看看大多數人都有的問題:誇大他們感受的重要性。
我們把自己看得很大,那個「我」,以及我們所感受的大事情。我們用所謂二元對立的方式去體驗所有事情。例如,我們把「我」放在一邊,而把不快樂放在另一邊。我們害怕那個不快樂,並且盡力隔絕它甩開它。但當我們有這種態度時,我們實際上感覺如何? 更糟了不是嗎?
現在想一想,當你心情不好,不快樂的時候,你的態度是什麼? 我不是說你在哭或真的很傷心的時候,我說的是那種,當你坐在那裡,或工作,或看電視,或做任何事,你覺得「噢,我覺得很糟」。我們是不是覺得我們坐在那邊,有一大片烏雲飄來,我們當下只想拉起防護罩:「我不想要這個!」這是不是你當時的感受呢? 常常,壞心情忽然出現,而我們完全不想要它。而我們越是注意它,它有多可怕,它就變得更糟。問題出在我們誇大了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且製造出兩造:一邊是我,一邊是壞心情。
那快樂又是什麼? 再一次,我們傾向於用二元對立去體驗它。「我」在一邊,快樂在另一邊,而我們害怕失去它,所以我們執著並且想抓住它。這就有一種不安全感,因為我們害怕它會消逝,而我們會失去它,我們不再感覺很好。我們難以放鬆地享受快樂感覺,因為這種不安全感摧毀了它,不是嗎? 在此之上,又有各種複雜的東西,像是「我不值得快樂」等等想法。
如果你開始思考,很滑稽,我們常常有點像動物。看狗吃東西,應該是在享受食物,但牠老是看著周遭,緊張有誰會把食物搶走。你有沒有這種感覺過呢? 我們感到快樂,但我們害怕某人會來發現你並且把快樂搶走。這有點奇怪。
然後有中性的感受,再一次從二元對立的觀點,有「我」跟中性的感覺。我們把中性的感覺誇大為沒有東西,變成沒有感覺。這蠻常發生的,我們覺得我們沒有感覺到任何事情。這有點讓我們覺得我們並不真的活著。這種中性的感覺最後會讓我們覺得有點不快樂,因為我們並不喜歡感覺不到事物。
不管是快樂、不快樂、或中性,我們越是誇大它,把它變成大事情,那就越是讓我們不快樂。因此,我們對我們感受的態度大大影響著我們的體驗。我們傾向把快樂、不快樂、或中性的感受看得有點特別,而且經常把它們跟我們自己分開看待。
試想你面前有三碟食物。一盤很糟糕,一盤很可口,一盤很平淡;這就像不快樂、快樂跟中性的感受。當我們感受時,我們把它們移入自己,我們「吃」它們。好像我們可以選擇吃不吃,但實際上對於感受你不能選擇,對吧? 「我希望我沒有任何感覺」,那我們也不會覺得自己活著,所以那也很令人不滿。我們可以檢驗一下,我們真的有「我」在這邊,跟在另一邊與我對立的心情存在嗎?
就是去做
訓練我們的態度,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要有「沒什麼特別」的態度。聽起來沒什麼,但其實是很深奧的。「我現在正感受的沒什麼特別」,人生高低起伏,有時候心情好,有時候心情壞,有時候沒什麼發生。這沒什麼好驚奇的,而我們也沒什麼特別的,好像我們只能怎樣感受,不能那樣感受似的。主要就是我們不要管我們的感受,就是過日子。
例如,如果你要照顧小孩,那不管你心情好或不好,你還是要照顧他們。你開車上班,不管你心情好壞。我們越是注意自己跟自己的感覺,我們就越不快樂。這不是說我們要停止感受一切,這不是重點。我們應該察覺我們的感受,但同時不要把它當作什麼大事。
有些人看起來真的很害怕感到不快樂,因為他們覺得這會把他們淹沒。當好比說有人過世這種真的很可怕的事情發生時,你會想保護你自己於不快樂的感受,因為它真的太強了。這可能是無意識的,阻斷感受並不一定需要是有意的。我們似乎把它當作外來物而加以阻絕。另一方面,有些人覺得他們不值得快樂。事情可能發展得不錯但他們覺得自己不應該快樂,因為他們基本上不好。然後你又看到有些人無法有中性感覺,他們隨時都需要娛樂,例如不停聽音樂。他們覺得這能娛樂他們,讓他們快樂,而害怕寂靜的中性感覺。因此,某種程度上我們經常害怕感覺。為什麼? 因為我們把感覺當成大事,而且誇大其重要性。可是感覺只不過是人生完全正常的一部分,是我們每分每秒自然體驗著的。它讓我們跟攝影機不同,因此這沒什麼特別。這道理聽起來簡單,但其實沒那麼簡單。
我們窗外野鳥的例子
我們需要精巧的平衡。當然我們還是喜歡快樂,但還是會帶有一種不想要讓我們所正體驗的快樂破壞,所以我們執著於它,感覺不安全。根據我們的經驗,我們知道我們正在體驗的快樂絕對會消逝。它不會持久,因為生命的本質就是高低起伏。如果我們明瞭這點,那就不需要擔憂。我們就能在快樂延續的時間中享受它。
有時候我會舉一個可愛的例子。想像一個很美麗的野鳥來到我們的窗前,停留一會兒。現在,我們可以單純地享受牠的美麗,但我們知道牠是野生的,最後會飛走。如果我們試著把牠抓起來關進籠子,鳥兒就會非常非常不快樂。在捕捉的過程中,鳥兒會受到驚嚇,想要飛走不回來。但是如果我們放鬆點,只是在鳥兒停駐時欣賞其美麗,就不會有驚嚇跟不快樂,而且也許牠會再回來呢。
快樂很像是這樣,不是嗎? 這也很像是我們真的喜愛的人。當它們來訪,我們經常抱有:「你為什麼不留久一點?」的態度,甚至在它們剛進門我們就想著「你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呢?」諸如此類。這就是我們毀掉我們快樂的典型模式。
沒什麼特別。一點都不特別。一隻鳥來到我們的窗前,一個朋友來訪,朋友打電話來—都沒什麼特別。只要在它存在時享受之,因為它當然會結束。那又怎樣? 難道有第二種可能嗎? 沒錯,我們都想要快樂。當我們不快樂的時候,接受我們所體驗的當下。它也沒甚麼特別的。那不快樂,終究也會過去的。當你只是試圖把它推開,只會把事情弄糟。
所以我們可以分析我們的感覺,檢查我們真正害怕什麼。我是害怕感到不快樂嗎? 我是害怕感到快樂,因為我覺得自己不配嗎? 我是害怕覺得中庸,因為那是虛無嗎? 我們到底害怕什麼?
我研發出一種叫感性訓練的方法,以及一種幫助人們克服恐懼感的動作。很簡單,你先搔你的手,然後刺你的手,然後握住它。一個是好的感覺,一個不太好,一個不好不壞。但任何一個感覺都沒什麼特別,不是嗎? 它們只不過是感覺罷了。那又怎樣? 這就是我們需要培養的態度。我心情不好—那又如何? 這沒什麼特別。我們認知我們心情不好,如果能做點什麼改變它,為什麼不呢? 但如果沒有辦法,我們也就是去處理它。實際上,你甚至不必真的去處理它,你可以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事情。如果我們真的想要改變我們體驗那個感覺的方式,我們就需要尋求改變我們應對它的態度的其他方法。
這「沒什麼特別」的方法是第一個層次。我的感覺沒什麼特別之處,而並沒有一個獨立於這些感覺之外的「我」存在,需要我們去隔絕屏障的。高低起伏,單純就是人生的模樣。
我沒甚麼特別的
承接「那些感覺沒什麼特別」,就是「我跟我現在所感覺的沒什麼特別」。這邊講到佛教的關於「我愛執」的主題。我們用我愛執去體驗所有事情。什麼意思呢? 就是完全只考慮我們自己。我們專注於自身以及我現在所感覺的,我們忽略了所有其他人:「別人感覺如何不重要,我不快樂。」
再一次,訣竅是去想我們自己跟我們在想的沒什麼特別。我們的心越狹窄,越執著「我」,我們實際上就變得越不快樂。就像一條很緊繃的肌肉,我們的心也如此--「我、我、我」-- 但如果我們想到地球上的七十億人類以及無數動物,我們的感受並沒什麼特別。每個人都正在感覺些什麼。有些人感到快樂,有些人不快樂,有些人感覺中庸(他們可能正在睡覺!) 而且對單一個體來說,感覺隨時在變。這樣看,我跟我正在感覺的有什麼特別呢?
就像你身處可怕的塞車中,你覺得每個塞車中的其他人都感覺很棒很快樂嗎? 我們越是想「我、我、我,我在這兒被堵住,無法離開,多可怕!」我們就更不快樂,不是嗎? 如果你想著同樣在車陣中的其他人,那麼自然就會讓你的心更開放、更放鬆。
我記得我們今天到這裡的時候,車陣根本動彈不得,有條支道上的所有車都想擠進我們所在的幹道。那些車想要通過我們這條路然後往另一個方向去,但那條路也動彈不得。那些車就鑽各種洞要過到另一邊。當然,人們不讓它們通過,你會想「天哪,它們要怎麼過去呢?」它們一吋吋把車頭鑽進來,這樣。事情就變得很有趣。當那個車子在我們前面的時候,即使他不能動,他也還是在講手機而且不專心。他沒動,他後面的車子開始沒耐性。
這一切上演著,而你忽然不再想著「我好慘,被堵在車陣」,整件事就變成一場你正在看的戲。想著「他們要怎麼穿過去呢? 怎麼找到路呢?」你不再只想著自己。你改變了你的態度。你不再把「我」當作一件大事情。而當你不再把「我。我很特別。我是在車陣中的特別的一個」放得很大,那麼整個對狀況的體驗都改變了。想一想。
我愛執的問題
一位偉大的西藏導師,叫作昆努喇嘛,建議一種很有用的活動。他說,想像你自己在一邊,所有其他人都在另一邊,然後分別以觀察者的角度看。在圖畫一邊的這個「我」不快樂,但所有在另一邊的人也一樣。或者說,你被堵在塞車裡,但其他人也都一樣。現在,作為一個中立的觀察者,哪邊更重要? 是那一個單獨的「我」比所有人都更重要,還是全體被塞在車陣的人? 試試看。
顯然,一大群人比一個人更重要,對吧? 這並不表示我們什麼都不是。事實上,如果我們關心跟關懷每個人,我們也被包括在那個每個人裡面。單純只是,我們,尤其是我們的感覺,沒有比任何其他人更特別。
所以,問題在於我愛執,這種持續的「我,我,我,我好重要」。當我們不快樂時,想著我們頭頂的烏雲,以及在烏雲之外的一個「我」,這就是把自己看太重。當我們快樂時,也都是「我,我,我」。我們不希望有隻更大的狗來搶我們的骨頭。有時候,我們則是想著:「我,我,我,我沒有感覺到任何事情,我沒有被娛樂到。我需要被娛樂。」
打開心胸,珍愛他人
這種把自己擺第一,專注在很有限的我以及我所感受到的上面,就是問題所在。我們該作的是改變這種想法,去站在所有人的角度想,有著為了所有人的動機:「願所有人都脫離塞車」。如果你想一想,怎麼可能只有你一個人脫離塞車呢? 堵車需要解決,而這包括其中的所有人。如果你把關心放大到每個人,那我們就會放鬆許多。我們不再會為了塞車這麼緊張或崩潰。而當我們最後脫離車陣時,不要只是想著:「太棒了,我離開了!」但要想著「太好了,所有人都可以去到他們想去的地方」。那麼我們就不會執著於這種快樂,好像有人要把我們嘴裡的骨頭搶走一樣。
這基本上就是所謂的悲憫,就是去想其他人的不快樂,關心它猶如關心我們自己的不快樂,然後負起責任來真正幫助每個人克服這個不快樂—僅管它並沒什麼特別的。沒有理由要沮喪,想著世界上所有的糟糕事情。那也是自然的,而且一直在發生的嘛。但如果每個人都能快樂還是更好,對吧?
當你自願負起某種責任,想著:「我要去關懷每個人,希望每個人都能免於受苦」,我們就升起了極大的勇氣跟自信。這就是達賴喇嘛經常談到的。如果我們只想著自己以及我們的不快樂,我們實際上變得很脆弱。但當自願地響著每個其他人以及他們的不快樂,給予很大的力量。這一點都不是脆弱的表徵,卻是力量的表徵,能引來不可思議的自信心。這種正向的態度也自然會引來快樂的感受。想著「喔,可憐的我被塞車堵住」沒用,是想著正在塞車的每個人,真正希望他們都能脫離車陣,這是更有勇氣的。最後也讓我們對自己有更正面的感覺。我們不再脆弱或被塞車壓迫,我們是強大的。
如果我們想到其他正在塞車的人,而不是只有我們自己,這也間接幫助了他人。例如,我們不再鬥志高昂地不停按喇叭(在無法動彈的車陣中顯然是種無用的行為)。當支線上的車鑽進來想要穿越時,我們不會搖下車窗罵髒話。那麼我們雙方都可以放鬆。然而,我們是沒辦法有太多影響的。
這是一個簡單的例子,說明我們如何藉由改變我們的態度來改變我們體驗自然的高低起伏。這些都需要練習,以及一點勇氣,來克服我們自覺特別以及覺得我們所感受的很特別,並且在不同狀況用到最好。
對治忿怒
如果我們被堵在車陣,有人插進來穿越,我們可能會無法控制地感到怒火上升。另一個改變態度的方法就是想想所有不同導致今天這個局面的成因,例如也許這個開車的人有個生病的孩子需要趕去醫院。這能讓我們覺得平靜多了。
但問題是,這種最初升起怒火的模式仍然會一直持續。要克服忿怒的傾向跟習慣需要花很長時間。像例子所舉的改變態度,想著此人可能有很好的理由要這麼趕,只是一種臨時的對治忿怒方法。我們需要挖很深很深才能拔除忿怒的根,這跟我們如何理解自己跟他人有關。
我們傾向於只用生活中發生的一小點來定位自己跟他人。例如,我們把堵車中的此人看成一個很惡劣的人,居然插我隊,這就是我們對他的全面想法。所以我們用他們生命中的單一事件來定位他們,尤其當此事某種程度跟我們相關時。我們給他們一個堅固的定義,就像我們給自己一樣。然後就有了一個堅固的「我」在生氣。
我們需要試著鬆掉它,直到我們不再用任何定義來定位他們或我。但這是很深很長久的過程。想像一張某人的靜止照片。這是此人的某個剎那,但一點都不是他的全貌。所以我們需要停止把自己跟我們的人生,還有別人都看成靜止照片。所有事物都不停地在改變著。而一旦我們鬆解了我們對事物的迷妄看法,我們需要習慣它,因為我們始終還有緊繃起來的傾向。最終我們絕對可能不再為了任何事情,因忿怒或嫉妒而緊繃。
快樂沒有錯
這種不要把我們的感覺或我們自己看得太重要,還有不要對任何人,包括我們自己投射僵化、有限的定義的訓練,能幫助我們增進生活品質。困境變得更容易處理,所以生活不再是掙扎。我們變得情緒更平衡,變成更快樂的人。
更大的目標是去想到其他人,以及如何處理他們。如果我們有家庭跟小孩,如果我們有朋友跟同事,要是我們老是心情不好,持續地想著「我好可憐」諸如此類的想法,那我們就很難幫助別人,而且實際上會讓他們不快樂。所以我們想要用更建設性的方式來處理我們的情緒,乃是因為它會影響別人,影響我們的家人等等,而我們關心他們。這是我們要改進自己的另一個原因。
追求快樂的動力幾乎是生物性的,而且快樂沒有什麼錯,我們需要試著獲得快樂。但當我們擁有它時,我們需要認識它的本質,也就是它會消逝,所以我們要在那之前享用之。我們越是對這個事實放鬆,我們就會更常感到快樂。有時候我們會感到不快樂,但那又如何? 還能有第二種可能吧? 沒甚麼大不了,沒甚麼特別的。
當我們想著發生的事情沒什麼非常特別之處,這本身就是一種讓自己快樂的放鬆方法。重點是我們不再擔憂,不再有這種持續的神經驅動:「我必須總是快樂,我必須總是被娛樂,我必須總是照我的方式走。」這種思考模式事實上是令人不悅的。記得我們前面說過,快樂並不見得跟你正在做的事情有關,你可以在不同時間做同樣的事情感到快樂、不快樂、或中庸。端看你專注在哪個點上。
我舉個例子。我真的很喜歡去看牙醫,因為我的牙醫是個大好人,我跟他關係很好,總是開玩笑。去他那邊看牙很開心,因為我不會專注於「我真的很擔心他會鑽我的牙」之類的。沒有焦慮感。我以快樂的心看待:「太棒了,我明天要去見我的朋友」。
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怪,但我完成了根管治療,而且我從頭到尾都很享受。很有意思,因為我嘴巴張得大大,他們不停把越來越多的工具放進來。我開始笑,因為我無法想像他們還能放多少進來。我得說,我徹底局部麻醉了,所以我不感覺痛!
當然,打局部麻醉時會痛,但那又怎樣? 難道你不要忍受幾秒鐘打局部麻醉,而要忍受三十分鐘沒有麻醉的根管治療嗎? 你樂於接受注射,即使它會痛,因為那只是一下下。
每件事情都取決於我們的態度。這就是態度的訓練。它能改善增進我們的生活品質。如果我們需要根管治療,我們要把它變成酷刑還是不那麼糟? 我們必須經歷它,別無選擇,所以我們最好盡力把它變成還可以接受的經驗。這就是原則。
結語
沒有人一早醒來就想要整天受苦受難。我們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想要變得更快樂。然而,這個目標從來都很遙遠。因為專注於我們自己,以及誇大我們跟我們所作、所想的重要性,我們不是無法享受已經擁有的快樂,就是只看到我們必須面對的問題。藉由訓練我們的態度,讓它包括他人跟他人的感受,我們打開一扇門,能更放鬆更快樂地經驗每個人都經驗的高低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