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被要求談論出離心─從自身困擾中展現自由解脫的決心─尤其身處於像莫斯科這樣的大城市生活壓力環境裡,我們能夠如何加以理解。但我認為,當你開始分析這個主題時,你會發現我們在現代世界中面臨的多數困擾,並不僅限於生活在大城市內。
過度刺激成為壓力根源
當然,在大城市中,我們會遭遇汙染和交通等問題,這些你可能在鄉村裡都不會碰到,但這並不是造成我們壓力的單方因素。當我們更深入地審視,我們會發現到現代世界多數人面對的問題,無論身在何處,我認為都是起因於我們擁有越來越多的可用事物,越來越多的選擇對象,更多資訊消息,更多電視頻道,更多影集可供選擇,更多產品可供挑揀。現在多數人都攜帶手機,所以你會不斷地收到電子郵件、連發簡訊、聊天群組等這類事情,然後,我們就出現了必須查看一切、必須當下應答的感受壓力,因為對方期待我們正準備立即回覆。雖然以我們與他人保持聯繫而言,當出現要事需要聯絡時,這些東西具有一定好處,但有時候就是太超過;它頻繁發生,讓我們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因為一旦你想到它,心裡頭總會出現:「我不想錯過。這可能很重要。我不想被排除在外。」
因此,我們便不得不一直查看到底發生什麼事,結果當然這樣從來不會讓我們感到安心,因為總有新鮮事正在發生著,新簡訊和新對話亦不斷出現。如果我們選擇觀看節目,例如YouTube或電視─我不清楚莫斯科這裡有多少電視頻道,但在歐洲與美洲,至少有上百台的數量,所以你不會以輕鬆心態去看節目,因為你會想到「嗯,或許還有更好節目」,然後就會出現強迫症狀去選台換頻,看看是否「嗯,也許我錯過了某些好看節目。」
在虛擬世界中尋求認可與接受
我認為上述這些事情確實增加了我們的壓力,無論我們住在哪裡;大城市或小鄉村皆是如此,尤其是在目前的現代世界中。我們會想歸屬某一個社群、某一團朋友;因此我們想要臉書網頁上的每條發佈內容都獲得「讚」,然後我們就會出現一種被接受和被認可的感覺,但我們對此卻無法從容以對。我們永遠不會對獲讚次數感到滿足,我們總是想要更多,或者出現「他們都是真心真意嗎?」的想法。對方只是點擊按鈕,或是由機器點擊按鈕 (你可以付費獲得很多讚數)。或當我們的電話顯示收到簡訊時,我們便會感到興奮而出現期待心態,認為有可能是件特別事情。
當我們進入臉書網頁時,我們會出現某種期待的興奮感受,想要看看「是不是得到更多的讚?」或是我們變成一位新聞嗜癮者,我經常這樣稱呼自己,因為我總是在看新聞,試圖了解是否有鮮事趣聞正在發生,因為我不想錯過任何事物。
當然,如果我們對這個議題進行更深入分析的話,我們便會發現其根源,就是一種「我是如此重要,所以必須知曉所有正在發生的事物。而且每個人都必須喜歡我」的感覺。我們可以從佛教觀點進行深度辨析,探討為何覺得自己是那麼地重要、必須知曉一切事物以及必要受到認可等等。為何我們是如此地自我沉緬呢?但今晚我並不想以此方向來進一步討論。
從情況現實中逃脫躲避
另一種情況則是,我們經常對周遭狀況感到不知所措,然後透過查看隨身電子產品,或在地鐵上、行走時聆聽音樂等舉動,嘗試藉以逃脫躲避當下情況。我們總是把耳機掛上帶著iPod,只要你想一下就會覺得這是非常有趣的對比矛盾。一方面,我們希望被某個社群接受,而另一方面,當我們實際身處社會環境中時,我們卻透過玩手機遊戲或聽大聲音樂等行為,把眾人隔絕在外。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意味著寂寞,不是嗎?我們渴望社會認可;我們覺得寂寞,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感受到我們真正地被接受過,但另一方面來說,我們卻透過遁入虛擬世界中封閉自我,這也是很寂寞的,不是嗎?
我們感受到有股驅動力迫使我們需要被娛樂著;不可以有一丁點時間是無事發生的。這裡又出現一個矛盾點,因為一方面我們渴望平靜與安寧,但另一方面,我們又害怕真空狀態、訊息缺乏或音樂消失。
我們想要從外在世界的壓力中脫離,無論在地鐵上或是其他環境裡,所以逃至手機和網路的微型虛擬世界內,但在那裏我們仍然尋求朋友們的認同等等,而且我們從未覺得有安全感。因此以下才是我們真正需要思考的地方:隱遁至我們的隨身電子產品中,是否真的可以解決壓力問題?無論我們住在大城市還是任何地方,這是解決方案嗎?
認識負面習性慣常,發展自由解脫決心
我們需要做的是,去認出當我們陷入習性慣常時,我們遭受的煩惱是什麼,並且找出來源為何。為什麼我們會陷入這些惡習當中?
在了解如何擺脫惡習來源的解決方法,並確信它們能起作用的基礎之上,然後去發展從煩惱中自由解脫的決心。但這並不是說我們只想消除煩惱,然後變得像殭屍一樣沒有感覺,如行屍走肉般地在城市中四處走動。幸福不僅是煩惱的消失不見;還有一些東西屬於中性特質,例如平靜的感覺。我們的目標不是要變得絕情無感,這不是重點所在。
接著我們需要認識到,外界的事物和情況並非真是我們遭遇煩惱、痛苦與壓力的來源。若果真如此的話,那麼每個人都將出現一概相同的經驗感覺。
所以問題不是網路,也不是我們的隨身電子產品。當然,如果使用得當,它們對我們的生活會非常地有幫助。問題終究在於我們對它們的態度、由其引發和增強的情緒感受、如何實際應付五花八門的網路世界,以及如何處理生活中的狀況發生。
我們有很多自我破壞性的習性慣常,而這些惡習都是由於某種惱人心態引起的,它可能是無安全感、害怕不被接受、被排斥或強迫性等等之類。但是,我們試圖以通過逃入社交媒體等方式來克服它們的行動策略,只會使我們備受壓力;這是一種反饋循環模式。只會造成「人們會喜歡我嗎?」的焦慮感,諸如此類甚至更為激烈的情況發生。
當我們想到青少年與網路霸凌時,情況則變得更糟。不僅是你得到讚,每個人都會看見你得到多少讚數,但一旦你遭受霸凌─「不讚」─情況時,所有人同樣也會看到。這很可怕,不是嘛。
人們會在社交媒體上發佈相片,展示自己有個美好時光的相片,是不是?但他們絕對不會刊登糟糕難過的相片。所以你會見到所有朋友都過得風光滿面,而可憐的我,卻坐在房間裡望著手機,獨自一人。這並非快樂心態,不是嗎?
我們需要對一切這些社交媒體等的運作情況,抱持某種現實態度。我們必須體悟在你臉書網頁上出現的大量讚數,並不會使你覺得安定穩當,它沒有這種能力。它其實是相反的。由於我們過於天真,所以認為此舉將會造成極大變化,並帶來想要更多讚數的渴望欲求─貪婪,我們從未覺得滿足過─以及不斷查看是否還有更多的不安全感。
我承認面對我的網誌時,我也是如此;我一直在關注數據資料,看看今日有多少瀏覽人數。這是同樣的情況。或者每日查看貨幣匯率指數,以便了解今日你到底損失了多少金額。我們永遠不會放心(笑)。或者,我們天真地認為我們可以逃入電腦遊戲的虛擬世界中,然後不知怎麼地我們的問題就會消失無蹤。這跟狂喝伏特加酒沒有兩樣,不是嘛,妄想著一切都將遠離。
如果我們對這種症狀進行評估,就會發現它其實是非常具有自我破壞性的,若要以此方式試著處理生活壓力和負擔,只會產生更多問題而已。
有效處理情況,需要辨析意識
為了應付這些症狀,針對當下的所處情況,我們需要某種辨析意識。例如,手邊出現一項艱鉅工作:我們必須加以處理;這就是現實狀況。我們必須接受此一狀況。我們只能盡力而為,這就是現實。如果我們接受現況,它會幫助我們停止胡思亂想的念頭,例如把工作視為是糟糕的折磨難事,或者認為自己「還不夠優秀」。
問題在於我們認為我們必須要完美,但除非我們是佛陀,否則沒有人是完美的。即便我們的上司認為我們必須完美,並且施加壓力讓我們完美,但以現實來說這是不可能的。由於這是不可能的,那我們為何又要舉頭撞牆又心存愧疚,只因我們沒辦法完成一件不可能任務嗎?
所以我們只需盡力而為,優先進行,並接受實狀況。然後試著保持專注:考慮我們面對的現況為何,不會高估它─「這是不可能的」,或著低估它─「我只要遁入手機中,玩個遊戲,上一下網,就可以避開了」。
你必須應對它。你必須處理工作。如果我們低估它,我們就會認為這無需實際動手執行。例如就像在工作,當你有些任務需要完成,但你又真的不想去做的時候,你該怎麼辦?你有紀律去切實執行「做就是了」,還是你馬上開始上網,或立即查看手機,看看「嗯,或許有條新簡訊,或許有人發佈新鮮事。」這就是低估了你必須完成任務的現實況狀。其實這一切皆與自由解脫的決心毅力相關。試著去認識此意為何,這才是真正造成我們的問題之處。
我們如何加以處理呢?
了解行為舉止如何影響激素反應
我們可以先從自律開始,自小事起頭,認識處理壓力的運作方法,甚至以科學觀點,即從激素方面進行理解。它給予我們完全不同的啟發,並為我們談論到的佛法內容提供一定的科學依據。
皮質醇和多巴胺激素
當你感到壓力時,激素指數發生變化,皮質醇值就會升高。皮質醇是一種壓力激素,因此我們尋求紓解。其運作方式是,當我們想要讓自己快樂時,我們就會釋出皮質醇進入體內。我們會想著,如果來根菸的話,將會有幫助;或是上網、查看社交媒體,尋求一些新鮮事物以便紓解壓力。接著發生的是,我們對將會使之感覺良好的期待出現興奮與快樂狀態,所以多巴胺值就會升高。巴多胺是一種獎賞期待激素;當禽獸追逐獵食之際,當下本能便是如此;存在一種預期反應。當你去會晤所愛之人的時候,也會出現諸如此類的感受,很容易體會到箇中滋味。隨著美好願景的期待出現,巴多胺值也急速提升。但是當你實際與對方碰面時,有可能結果並非一切完美如願,這都是期待所致,是基於多巴胺而提高了你的幸福感;就是這種激素。
我們都是有機生物。但在抽完菸或上過網之後,並不會滿足需求,所以我們的壓力又重返復現。因此,這不是一個非常完善的對應方法。
我們需要排除出現錯誤認知的缺點弊病,例如認為香菸會解決問題;或在新聞報導中找尋鮮事,或在臉書網頁上收羅趣聞,覺得都能解決壓力困擾等等,其實這些都是錯誤認知。
一旦我們發現到,當我們理解這種被視為是最佳解決之道的缺點弊病時,我們便可從此惡習型態中,去發展自由解脫之決心;因為這種惡習根本行不通。
避免因循負面習慣反應
所以,我們要停止在香菸中尋求慰藉。就吸菸整個過程來說:吸菸有任何好處嗎?不,沒有。另外針對網路和社交媒體使用以及隨時查看簡訊而言,我們則需要予以規範,不是隨心所欲漫無止境。換句話說,停止使用它來作為庇護之所,停止使用它來作為逃避之處。要為了有益目的才使用它,而不是為了可能無法填補的目的而已。
當然,這是非常困難的。當我們感到無聊,當我們面對不太喜歡的狀況,無論工作或居家時刻,總會有股強迫力去驅使查看手機,不是嗎?但就像我們需要忌口節食擺脫肉體肥胖,我們也需要資訊節制擺脫心理重擔。我們需要試著限制我們對於消息、簡訊、音樂等事物的吸收量,就像我們控制食物攝取量一樣。
現在,首先避免我們自我毀滅性的舊有惡習,這會提高增加我們的皮質醇壓力值。因為舊有惡習非常強烈,所以當你戒菸、戒酒或戒毒時,便會出現顯著的戒斷症狀─皮質醇壓力激素─同樣地,當你對網路、社交簡訊或音樂採取戒除或中斷時,也會出現戒斷壓力。如同排毒;人們曾描述從音樂中除魅解惑,尤其當他們沉迷於總要把耳機掛上帶著iPod,並於長久時間後,在腦海中不斷哼唱樂曲。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安靜下來。我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類比形象;在腦海中沉迷音樂裡。喔,你知道的,就是那樣。
你變得無法正常運作,因為你什麼都想不起來,因為全都繚繞著某首音樂。特別當歌曲中某個片段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時,就會讓你失心發瘋。但如果我們堅持不懈的話,戒斷壓力程度終將消逝,我們會體驗到一股平靜的心靈安詳。然後,我們就會變得更好,用良善習慣取代負面惡習。
在這裡我們擁有非常好的佛法方式,不一定局限專屬於佛教徒:就像意識到我們是全人類的一部份,並且我們都是彼此相互關聯的,我們的福利取決於每個他人身上,這是一種更加穩定的方法,得以滿足我們與他人建立連結和維繫的需要,這是線上社群網絡實際無法做到的部份。
催產激素
還有一種激素叫做催產素。催產素是你擁有使之產生聯繫結合的激素;如同母親與嬰孩一般。正是我們體內的這種激素,驅使彼此之間建立紐帶,感覺歸屬某個群體。這可以用積極方式獲得滿足,如同感到我們是人類的一部份,我們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想快樂,沒有人想要煩惱─這種類型比作為社交媒體群組成員來嘗試滿足它要穩定的多,因為後者都是取決於讚數多寡。
我在此談論這些激素訊息是有特別原因的。達賴喇嘛尊者經常提到,我們需要成為21世紀的佛教徒,意味著在佛法教授與科學新知之間,需要有座橋樑存在,以便展示在佛法教授中有許多事物,都能與科學新知和諧相處。為此他經常舉辦多場「心靈與生命」研討會,跟科學家碰面會晤,發現哪些事物是可以理解的共同點,以及如何互相幫助彼此獲得更完整的生活圖景。
如果我們了解上述內容,若以身體生理層級來說,我們感到快樂,我們覺得更好,都是基於體內某種激素所致,然後我們便能分析策略為何,並加以採行試著滿足它們。如果不起作用,則再找尋其他辦法,以積極、非自我毀滅性的方式從中得益。
多巴胺期待激素和制訂建設性目標
我們討論過多巴胺,這是一種獎賞期待的激素種類。它讓你感到非常激動,如同獅子追逐羚羊捕食般。所以,我們的破壞性惡習無法發揮作用,就像嘗試利用多巴胺徵候效應般,對臉書網頁上獲得更多讚數的期待一樣─都是行不通的。
或者,我們可以採用另一種中性方法來滿足它。我有一位舉重運動員友人,他現在能舉起180公斤,但期待舉起200公斤。他非常興奮,獎賞期待讓他非常快樂。但即便他能舉起200公斤─若以佛教徒觀點視之,且用幾近玩世口吻問道,那會幫助你得到較好轉世嗎?
但是如果我們善加利用多巴胺徵候發揮效應,例如藉之朝向獲得止禪、絕佳專注、增進耐性、克服憤怒等等,這將會使人非常興奮。與其感到沮喪,覺得「我還不夠好,我不能接受」,還不如開始以此態度進行,「這是一個挑戰,我很高興能夠面對這項挑戰。」
我們必須試著做到這一點,但─如同禪修指引中所示─不要有所期待或失望。一旦你期待將會獲得立即成果,當然你就會感到失望。所以不要有期待,但仍朝著目標進行。朝著目標努力,特別是一個有意義的目標,是幸福來源之處。我們感覺到的這份幸福,是具有生物基礎成份,所以它與科學論述完全相符:這就是21世紀的佛教。換句話說,我們可以用科學家能夠接受的方式解釋,佛教方法是如何且為何有效地進行處理。這就是目的所在。
三項進階訓練:自律[戒]、專注[定]與辨析意識[慧]
簡而言之,我們需要發展自由解脫的決心毅力,也就是我們在佛教中所稱之的出離心。為了使自己擺脫舊有惡習,我們需要在自律、專注與辨析意識等方面進行訓練。透過這三項訓練:去辨析何為有益、何為有害、何者有效、何者無效,並且持續專注其間,以紀律相應地調整我們的行為舉止。
對自律的阻礙:懊悔
上述三項訓練需要和諧地彼此運作,但在正確地發展它們之前,我們需要擺脫阻礙它們的干擾因素。懊悔便是阻礙了我們的自律。舉例來說,我們懊悔我們沒有一直上網,或立即回覆簡訊與電郵。這種懊悔心態會傷害我們的自律範疇,因為我們只利用一天中某些時段進行查看而已。
一種有效策略是關閉電腦與手機設備上的通知提醒功能─「你有一封郵件」─或相關指示軟件,只需在每日固定時間內進行查看即可。一旦開啟郵件簡訊,就僅針對重要部份答覆,所以我們需要自律,讓其餘的等到我們較不忙時再來閱讀與回答,或者留在你設定的回覆日程時刻期間處理即可。
我必須承認我對此感到內疚,因而採用了一種方式嘗試處理收到的大量電郵。我沒有參與社交媒體,所以不會收到相關訊息,但我一天當中至少會收到30封或著更多的信件。我個人採行的原則是,不會立即回覆,否則我什麼事都做不成。取而代之,當我查看信件內容:重要的馬上回答,其餘的標記起來。然後我知道到了傍晚,我的心思不是那麼清晰而無法進行寫作或從事重要工作之際,那時我再來回覆剩餘信件。所以,你最好設定留出一段時間。否則的話,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對專注的阻礙:睏倦、昏沉與掉舉
睏倦、昏沉與掉舉阻礙著我們的專注。一旦出現它們當中的任何一種,我們就會失去正念。正念限制著我們不要一直查看簡訊,使生活變得較不複雜。所謂的維持專注,請記住,就是正念的意義所在。
試著記住,舉例來說,如果我接受了多數簡訊將在傍晚時刻回覆的這個事實,那麼我的生活就會較少壓力與急迫。或者在任何時間裡,無論我們設定了什麼時段,我們都會在那段時間內加以處理。當下會遭遇到的阻礙,就是你感到昏昏欲睡,疲憊不堪,然後忘了這檔事。但開啟你的臉書網頁,卻要簡單的多。或者有時你感到煩悶無聊,不會想起身去喝杯水之類的,但卻會想要上網。或者有時出現掉舉情況,思緒總在四處流連徘徊,一會出現這個,一會出現那個,然後就會不假思索地回覆簡訊。你想去閱讀內容,因為「我不想錯過任何事情。」
對辨析意識的阻礙:優柔寡斷與猶豫懷疑
優柔寡斷阻礙著我們的辨析意識。如同我們只在固定時間內反覆查看訊息─但心裡卻想著「這是正確決定嗎?」─出現了自我不確定性。這就是猶豫懷疑。
之所以產生猶豫懷疑,是因為要限制住不停查看的習性,是困難的且壓力甚大。為了處理這些猶豫懷疑,我們需要提醒自己改變自身惡習的好處;如果我能專注於一件事情,並且以循序漸進、按部就班的方式處理,那麼我的生活就會較少零亂破碎。否則將造成一團混亂,而混亂則帶來壓力。
寧靜與慈悲
還有其他策略我們也可以採用來使我們的生活更加快樂。例如,我們如何面對身處於擁擠地鐵當中。我們越聚焦自身,欲保護自身,並躲入自己的手機當中,我們就越感到封閉。我不是指安穩地在地鐵上利用時間,因為到達目的地費時甚久,所以才要讀本書之類的。我是在說當你遁入至手機、音樂或遊戲裡頭的狀況。我們越關注自身,想捍衛自身,並潛入自己的手機當中,我們就越感到閉塞,所以我們的精力便備受壓迫,然後我們就會越覺得緊張。我們無法放輕鬆,因為我們感到被危機威脅著。特別在莫斯科此地,地鐵是如此地擁擠,但在柏林,就不會這麼地擁擠。
雖然我們沉迷於玩手機遊戲或聽iPod音樂,但我們其實已在周遭築起圍牆,不想被打擾,因此我們是處於防衛狀態的。事實上,這並非是一種愉悅經驗,儘管我們正試著被取悅著。我們根本不再平靜。
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把自己視為是地鐵擁擠人群中的一份子,並在與我們身處相同情況之下,對每個人產生關心和慈悲的話,那麼我們的思緒和心靈就會開放。我們當然可以對危機保持警戒,但不要僅只專注自身的偏執狀態。我們都想每個人安全無慮。但無須試圖用音樂淹沒其他眾人,也無須試圖逃避眾人而躲入遊戲中。此舉只會孤立自身。我們是不想孤立自身的。
對眾人保持開放心意
更加有益的是對眾人保持開放心意,雖然呈現開放狀態,但也具細微之處。如果你於內在緊緊抓住一個堅固的我,現在一旦開放,會覺得脆弱,會感到傷害,認定無法在這種類型基礎上加以完成。但另一方面,開放為眾人著想之心意,卻是滿足了作為群體一部份的動物本能。當你成為群體的一份子時,會比把你從群體當中孤立出來,而感到更加安全。因此就動物層面而言,它是可行的。但我們也必須注意,圍牆倒塌後處於當中那個解構堅固的我,有可能會遇到「現在每個人都將攻擊我」的情況出現。
這是一項細微的操作施行,但如果你能著手進行的話,將會非常地有幫助。為此我們需要結合自律、專注與辨析意識。
從繁忙工作中獲得有效歇息
我們可以採用許多其他策略嘗試處理生活中的壓力,有些甚至是非常簡單的辦法。就像如果我們需要從繁忙工作中休息片刻的話,就會起身、喝水、看著窗外等諸如此類的動作,而不是上線瀏覽網頁。換句話說,是要減少刺激,而非增加刺激。壓力即是來自過度刺激。你不想以帶來更多刺激的方式予以解壓,而是越少越好。
抱持想要自由解脫的決心,配合應用著三項訓練:自律、專注與辨析意識,我們將能把日常生活中出現的壓力與本身含有自我破壞性的惡習減至最低程度。我們將以更加平靜的心態來處理工作、家庭、經濟狀況等多方面的壓力。尤其在現代各種網路、社交媒體與音樂等等無所不在的情況下,其更能有效地加以應對。但這並非意味著我們需要放棄上網、丟掉手機或拒聽音樂;不是這樣的意思。而是要發展出更佳策略與優良習慣,以健康有益的方式使用它們。謝謝。
問題
問題是在現代生活裡,我們必須對事物做出回應。舉例來說,如果我們查看新聞,我們不只是出於自身關注而已,我們也會想知道我們該做什麼,如何對事物做出回應。例如匯率,有時它們會在網上顯示起伏變化過程,我們可能需要對此做出回應。或是某人傳送簡訊給你,表示有人生病需要幫忙。或是同事寫信給我們,想詢問一些事情。如果我們不查看的話,就無法知道詳情為何。或是氣象報告這個例子。如果我們不在早晨查看氣象報告的話,一旦我們出門,天氣有可能會變冷,但因為不知道狀況,所以可能生病感冒。上述這些案例,都顯示出我們會變得更無效率,可能會浪費時間或損害健康等等。
這就是為何我提到我們需要制訂一項健全策略、一個聰慧方法讓我們使用網路。譬如我們身軀過胖需要節食,但並不意味著我們就要停止進食。我們只需限制食物攝取量即可。同樣地,如果我們出現資訊過多症狀,我們就需限制應該查看什麼,且只查看重要內容、有益部份等等,如同我提及過的,制訂一種策略,至少就像我電子郵件中的功能設定般,你可以選擇標記,讓你知道哪些部份可以稍後再看晚點處理。
但這種策略意味著,無論如何,我們都還是接收了所有資訊。雖然選擇哪些回應哪些省略,但終究我們還是看過了全部的簡訊、郵件與新聞等等。
同樣地,你必須採取不同的策略。在早晨起床查看氣象報告與整晚不睡計較獲讚數量之間,兩者性質是相當不同的。你不必介意你到底獲得多少讚數。此外在你收到的簡訊郵件當中,有些是推銷廣告,有些是來自工作上的一般業務等等,這些事情你都可以稍後再處理。你知道在你自己的通訊錄裡頭,哪些是重要的而哪些是一般的。我有一位友人喜歡拍攝他的早餐相片,然後發送給其他人。對此我當然不會去特別注意。
他知道你不會看嗎?
我會晚點再看,但我一定不會打斷我的工作而去關注它。
其他宗教也提供我們一些方式,能夠擁有這種「好感」激素的覺受。那麼它們和佛教有什麼區別呢?
的確,其他宗教也提供這一點,例如「耶穌愛我」和「神愛世人」等等─被感接受與朝著目標努力。這些內容確實存在著,這是事實。我之前提到的辦法,並不特別專屬於佛教,不需要任何宗教脈絡,便可發現它們的存在;這僅屬於一般策略,能夠對眾人有所幫助。在我所述當中沒有什麼是佛教徒專有的。
當我們問到何為佛教徒的專屬部份時,它是一種在非常細微層次上的現實觀點。透過與科學家對話的結果顯示,其實內容也不是那麼地特殊,因為此種現實觀點與量子宇宙的觀點極為一致。如果你以量子理論推導其邏輯結論來分析宇宙構造的話,那麼你會得到關於空無和緣起的佛教義理。
如果我們實際準備好去跟某人碰面,然後展開行動去見此人,但當我們真的會晤到對方時,他卻不停地查看手機,根本不在意我們,這個時候該怎麼做?在這種情況下,因為我們正面對相聚著,可以向對方明確表示這是不合適的嗎?
以我個人而言,我認為告訴對方「哈囉!我在這裡喔!」是恰當的。現在出現一套所謂的手機禮儀是非常重要的,尤其你做為父母親又有青少年子女,需要建立起在餐桌上禁止手機傳訊與通話的習慣。是的,你可以說這是不允許的,你必須讓他們把手機擱置一旁。我有一位任教於美國大學的友人,在上課期間,她就讓她的學生把手機留在講桌上。不准他們在座位上出現手機。我認為此舉完全恰當。有趣的是─因為講座時間長達3小時,所以我忘了是每45分鐘或是1小時的時候,她就會短暫歸還手機給學生。通常學生不是因為趕著上廁所,而是焦急著無法查看手機。所以一到休息時刻,大家便蜂擁而上拾起手機開始查看。從社會學的角度看來,這是非常有趣的狀況。
這的確是人們對手機的一種長期沉迷,必須幫助人們發展某種社交規範。我認為這是適宜地,如果能以禮貌方式進行的話。同樣地,在必須知曉的災難情報與只談著芝麻蒜皮的小事之間,兩者情況也不盡相同。但老實說,我們多久會接到一次報災電話?如果我們與某人碰面,而我們正在等待電話以確認孩子是否安全到家之類情況發生的時候,你可以告知對方。以禮貌方式說明:「我正在等通電話,需要確認孩子是否安全到家。」然後對方便會理解,一切都清楚了。
當乘坐地鐵捷運時,我總會聆聽音樂,但此舉不是為了增添更多刺激,而是實際地去減低負面激量。因為在我的周遭,人們三不五時交談議論,而有時候我並不想聽到它們,在他們的對話裡充斥著負面消極內容。還有地鐵上的宣傳廣告,一直重複播放至你已經會倒背如流的地步。因此為了封閉一切的這些負面刺激,我只好聆聽音樂。我這是在逃避嗎?還是我把屬於負面與強烈的刺激因素,轉變成更具柔和感與較少破壞性的情況。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我首先想到的是一個印度案例,但這有可能不是最合適的答案:在印度,當你搭乘夜間巴士時,裡頭設有影音裝備,整晚都在不停播放著。同樣的影片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而且還開到最大音量。當你要求司機「能否調低音量」之類時,對方便會回應說到「那你不要聽就好了」。
在地鐵上,你不需要去聽大家在說什麼。關鍵在於注意力。也就是你到底在意什麼?如果你關注在所有人的身上,例如看看他們的臉部表情,如果對方不是那麼地高興,那就對他們給予祝福,展示出慈悲心意,願其遠離煩惱,願其具足幸福,然後你的注意力就不會聚焦於他們在說些什麼之上;你就不再會盯著宣傳廣告。你的注意力便轉移至其他事物上頭。
如果我們不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就聽音樂吧,這也無妨。但是音樂不能成為藉口而去打擾他人。這是一個練習慈悲的絕佳機會。
想一想自他交換的原則,這是一個接受與給予之相當進階的佛法修行。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以嘗試著,與其對他人談話內容推離拒絕並豎起圍牆,還不如採行接受態度,以開放之姿,對他人交談的細瑣負面雜事等等一併接受,然後向他們傳遞關愛祈願,無論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感到沮喪難過,都希望一切安然度過。期冀對方可以參與更多富有意義且積極的事物活動。所以,這是一個自他交換練習的大好時機。
很多時候,一開始我們滿懷具足自由解脫的決心,但到後來卻逐漸減少,可能是由於懶散或其他因素,我們遂不再感到這股心意。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該怎麼加以復原呢?
對此通常給出的主要建議是,提醒自己那些亟欲解脫的弊端惡習及其正面利益,無論我們決心要從何處解脫或痛苦情況為何。另外還要提醒自己從中解脫的辦法是什麼,加強自信認定此法不僅有效,我們也都能做得到。這些都是自由解脫決心當中非常重要的成份。換句話說,要不斷地提醒自己,「如果努力足夠,便可脫離惡習。」否則的話,你只會感到沮喪,然後一事無成,最終以放棄收場。
假使我們進行禪修練習,會讓我們更加穩定,這是我們可以達成的。但如果當我們服用藥物讓自身更加穩定,此舉基本上不費吹灰之力也可做到,不會改變我們什麼。當然,如果某人患病,就必須服用藥物。但是假如某人在日常生活中服用藥物只是為了改善心理狀況,例如減輕壓力或其他負面影響,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認為我們需要對佛法抱持實際態度。佛法之所以產生效力,是因為修習者已達某種成熟度與穩定性。如果你在情緒或心理上出現嚴重失常的話,那麼你就尚未無法應用佛法。你需要先獲得某種程度的穩定性,這時藥物可以提供協助─無論是鎮定劑或抗抑鬱藥等等之類。你需要額外的一些幫助。光只會說「嗯,只要打坐就好」,這樣的人尚未有能力修行。一旦你變得比較穩定之後,當然你就必須克服對藥物上癮的症狀。最後更加穩定之際,你便處於心境正常的狀態下,即可運用禪修練習。在此之前,由於過度不安失常,所以無法靜心專注。
在緬甸,有三人因為懸掛餐廳廣告上頭出現佛陀帶著耳機的形象而受罰入獄。從佛教角度看來,你對本次事件有何評議?
提婆達多,是佛陀的忌妒堂兄弟,總是一直想傷害他,但當然佛陀不會受到傷害,也一定不會為此感到沮喪。因此,佛陀不會因為其照片上出現帶著耳機的形象,就覺得被冒犯到。可是,以佛教弟子而言,或是任何宗教信徒,當人們對其主要神祇人物出現不敬態度時,就會產生令人反感的情況。沒有理由去冒犯他人,這是非常粗魯的。把對方關進監獄裡,或是裁定巨額罰款,也許根本不適合。但是,他們需要不再重蹈覆轍。言論自由並非一定意味著有權去侵犯他人;特別當你知道這將激怒某個社群團體時。當然,現前情況取決於是誰決定何為冒犯與否,而這可能有被濫用之嫌。但是一旦此事涉及宗教領域,無論對耶穌、穆罕默德或佛陀出現不敬之舉,很明顯地都是不合宜的。試想基督徒對十字架上耶穌掛耳機聽iPod的廣告,被當成一種新iPod宣傳品,會有何反應呢?我不認為強硬派的基督徒會對此表示讚揚。
我們可以努力實現世俗目標或靈性宗旨,但我卻發現有兩種極端模式。一種是更加專注於世俗目標上,但此舉乃是毫無止境,你滿足某個目標,然後又會出現下一個。另一種則是如同我在佛教社群中看到的景像,他們嘗試獲證靈性宗旨,但卻往往遺忘世俗目標。是否有某種方法或途徑,能夠解決這個問題而尋求一個平衡點呢?
達賴喇嘛尊者總是提到要一半一半。我們必須認清我們的生活現實是什麼,我們的義務責任是什麼:例如財務狀況如何,有親人眷屬嗎?所以要實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