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伊斯兰教在突厥诸民族中的传播及发扬(840 – 1206年)
喀喇汗人皈依伊斯兰教
9世纪30年代,萨曼王室杰出的纳赛尔·本·曼素尔叛逃到西喀喇汗而被任命为喀什噶尔北部一小地区阿图什其的总督。他无疑企图从后方侵袭喀喇汗以便萨曼帝国的进一步扩张。纳赛尔·本·曼素尔是一名虔诚的穆斯林,他下令在阿图什建立了一座清真寺。该寺是塔里木盆地的首座清真寺。西喀喇汗统治者乌古勒恰克的侄子萨图克造访该地时对这一新的宗教颇感兴趣并皈依之。
根据伊斯兰教历史记载,萨图克劝说其叔父也改信此宗教时遭到后者拒绝。次事导致了长期不和。萨图克最终推翻其叔父的统治,称为萨图克·博格拉汗。随着萨图克宣布逊尼派伊斯兰教为国教,喀什噶尔的西喀喇汗人成为首支正式皈依伊斯兰教的突厥部族。此一事件发生在930年代后期。
皈依动机分析
尽管宗教热情可能激发了萨图克的行动,但无疑还有其他原因 – 权力野心。为了达到他统治喀喇汗人的目的,他和与他心怀同样目标的萨曼渗透者联手。而为了获得信任,萨图克需要采取策略。
伊朗萨曼人延循阿拉伯阿拔斯人的习惯,将突厥部族民众作为奴隶,并将其武士招募到军中。尽管萨曼人对其它宗教格外宽容,但是除非皈依伊斯兰教,否则他们不会给予这些奴隶名义上的自由。萨曼境内生活的一千多喀喇汗人就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了宗教信仰。如果萨图克及其追随者自愿信奉了伊斯兰教,他就很容易获得萨曼人的信任并达成军事联盟。
此外,如果萨图克的个人雄心是欲挽西喀喇汗人丧失领土之狂澜,并使突厥人形成新的地方政权,那么使民众团结在一新的宗教下可能更有利于这一行动。这一模式此前已在藏人、东突厥人和回鹘人中经历了时间检验。佛教和萨满教的结合并没有给萨图克的叔父给予神力以维护横越天山的疆域;而由于伊斯兰教,萨曼人成功地取得了胜利。选择新的宗教的原因显而易见。
高昌回鹘人正作为佛教的保护者和经由塔里木盆地丝绸之路北支之主人而处于繁荣阶段。他们的同族黄头回鹘也是坚定的佛教徒,控制着甘肃走廊。在那里,丝绸之路南线和北线在敦煌汇合后通往中原。为了通过个人努力将突厥部族联盟起来,除回鹘人外,萨图克还需要不仅仅是一个有别于佛教的宗教;他需要这一宗教可以让他重新开辟一支南线,从而将对贸易控制的重点从东部转向西部。
丝绸之路在粟特的西部终点站在伊斯兰教徒手中,因此萨图克的计划似乎是要征服粟特,继而从喀什噶尔东进,利用伊斯兰教在丝绸之路南线直到甘肃走廊形成文化统一体,而他本人则成为这些地区的保护者和大君主。恰如回鹘人在佛教旗帜下赢取并巩固了他们对塔里木盆地北部丝绸之路的控制,萨图克显然想在伊斯兰教旗帜下为喀喇汗人做出同样的功绩。然而要将突厥诸部族团结在他身后,萨图克需要突厥人的圣山之神力与他同在。
巩固喀喇汗伊斯兰教国
942年,萨图克·博格拉汗在盟友萨曼王朝的帮助下试图征服东喀喇汗人、夺取巴拉萨衮。此次行动失利,于是他转而和萨曼人为敌,援助地方反对势力以削弱后者在粟特的统治。这也是萨图克政治野心重于他与穆斯林教胞之信仰纽带的又一证据。
在随后数十年中,萨图克的继任者们不仅取得了巴拉萨衮、重新统一了喀喇汗人,同时也从萨曼人手中夺得撒马尔罕和布哈拉。作为突厥圣山的保护人和大君主,喀喇汗君王在9世纪末自号“可汗”。现在,他们可以将注意力转向主要目标 – 塔里木盆地的丝绸之路南线。
伽色尼人的崛起和萨曼人的衰落
962年,阿勒波的斤 – 一名萨曼人手下的突厥奴隶军事首领,通过皈依伊斯兰教获得名义上的自由,从萨曼主人那里夺取了位于现代阿富汗东南部的伽色尼。他的女婿萨布克的斤(统治时期976 – 997年)在那里建立了自治的伽色尼王朝(976 – 1186年),表示只对阿拔斯朝廷效忠。他的国家成为在中亚崛起的第二个伊斯兰教突厥国家。他从印度沙希统治者迦耶帕拉(统治时期964 – 1001年)手中夺取了喀布尔谷地,遂将后者逐回犍陀罗和乌金,将统治范围扩大到伊朗东北地区。他还入侵慕克兰(俾路支)、兼并了该地西部部分地区。
波斯萨曼人的政权进一步衰落,999年最终被覆灭。为他们效力但更喜欢本民族行事方式的突厥奴隶兵帮助伽色尼人和喀喇汗人废黜了萨曼人的统治。萨布克的斤之子、继任加兹尼的马茂德(统治时期998 – 1030年)和喀喇汗可汗瓜分了萨曼人在粟特和大夏残余的领地。他还占领了花喇子模 – 相当于现在土库曼斯坦西北和乌兹别克斯坦西部及大部分伊朗。
虽然身为突厥人,马茂德和他之前的萨曼人一样使伊朗萨珊帝国达到辉煌,保护其文化传统。他招集波斯学者和作家到伽色尼。例如,他从花喇子模招纳阿卜·莱汉·穆罕默德·伊本·艾哈麦德·比鲁尼(973 – 1048年)作为占星家在朝廷供职。他无论征服什么地方都鼓励使用波斯语。无疑,他也很欣赏其父在喀布尔发现的苏毗诃罗寺院墙壁上描绘有黄道十二宫和行星的伊朗萨珊壁画。
因此,虽然两个伊斯兰教突厥王国历史上首次控制了粟特和大夏,但二者风格迥异。喀喇汗人是突厥传统的卫护者,而伽色尼人钟情于伊朗文化。前者的领导们主要出于经济和政治实利而自愿皈依了伊斯兰教;后者领导人作为在外国穆斯林统治下的奴隶军事首领,为了获得相对的自由而选择了伊斯兰教。在军事扩张过程中,二者都将伊斯兰教传播到西突厥斯坦以外地区 – 喀喇汗人传播到东突厥斯坦部分地区;伽色尼人传播到了北部印度。让我们对他们上述行为之动机予以审视,看他们的努力是否是某种程度上反对其它宗教的现世的圣战,抑或本质上是政治与经济的,而只是名义上的“圣战”。